“這都十月天了，竟然還這麼熱，這天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涼快下來。”

　　她的一個同事說：“你還是盼着熱些吧，冬天可遭罪了。”

　　方晴詫異的看向她。

　　人家在這裡做了幾年了，冬天受罪還是夏天受罪再清楚不過。

　　“夏天再熱也就這一會兒，我們淩晨開始掃，動作快點，太陽出來前就能把活兒幹完。晚班可以晚些出來，也可以避過最熱的時候。但是到了冬天，我們淩晨在外頭幹活能凍死個人的，尤其是遇到下雪天……”

　　同事把冬天的工作難度提高了幾倍說給她聽，吓得方晴臉都白了。

　　夏天她都感覺夠遭罪的了，要不是想着将來有好日子過，她一直在忍，她早就不想幹了。

　　冬天遭罪好幾倍，這日子還咋過？

　　這工作跟以前供銷社的工作比起來，可差遠了。

　　“方晴啊，說真的，我覺得你嫁錯了。”

　　方晴看向她。

　　“你說你，帶着兒子拿着補貼過日子多好啊，你幹嘛那麼想不開要嫁人啊，平白的多伺候兩老的。”

　　她倆一組，平時熟悉後，也都了解了雙方的家庭情況。

　　方晴也是需要吐槽的，閑着沒事的時候就跟同事吐槽她那極品公婆，添油加醋的說。

　　對方聽得多了，自然為她打抱不平。

　　“實在不成你别跟他過了，你一邊打工一邊養活你兒子，不比多養兩個老人強嗎？”

　　方晴苦笑着搖頭，“軍婚哪裡離得掉啊？我也是上當了，我跟他結婚的時候，他爹娘沒病啊，在老家有田有地，也是幹活的好手，時不時的還能補貼我們點。

　　哪裡曉得，這才剛結婚，他爹就查出來得了癌症，娘也哭瞎了眼睛。别說幹活了，他們連自己都養不活。他們又隻有江庭一個兒子，你說，我們不給他們接來，能怎麼辦？”

　　“這……哎呀，也是都命呐。方晴呐，你也是個命苦的。”

　　“可不是？我要是命好，晨晨爸就不會死。晨晨爸要是活着，哪有這些破事？”

　　“那你家江庭對晨晨可好？”

　　“對晨晨還是好的，他跟晨晨爸是多年的朋友，晨晨爸去世後，他一直照顧我們。要不是看他對晨晨好，我也不會嫁他。”

　　“唉！遇到個對孩子好的後爹可不容易，不管怎麼說，他對晨晨好。你呀，也隻能這樣，熬着吧，熬到老兩口子沒了，你也就熬出頭了。”

　　“是的。”

　　方晴當然不會離婚，她告訴自己，這一路走來，自己所有的決定都是對的。

　　苦難隻是暫時的，隻要熬過這一陣，自己肯定不會輸。

　　今兒發了工資，方晴買了一條煙回去。

　　老爺子看着她随手放在桌上的煙兩眼都在放光。

　　陸叢咽了口唾沫，問：“方晴，你沒事買煙幹啥？”

　　方晴說：“爹，這煙不是我買的，是單位發的。”

　　“什麼？單位還發煙？”

　　“是的，米油菜茶煙，都可能發，輪流來。”

　　這單位福利還挺好呢。

　　“你可别抽啊，江庭說了你不能抽煙。姐姐幫我賣門面得跑不少路，回頭把這煙給姐姐寄過去吧，我聽說姐夫抽煙。”

　　一看這煙就不便宜，寄給女婿一個外人？

　　咋想的呢。

　　這好東西他可不敢給别人，但也不敢說他想抽。

　　陸叢隻得答應下來，并且表示他改天去寄。

　　寄是不可能的，他偷偷的把這一條煙藏了起來，他們都沒在家時，他又偷偷的拿到後面破舊的巷子裡抽。

　　最近他都有好好吃藥，感覺病情控制得很好，應該可以抽煙了。

　　……

　　第二刊審批下來了。

　　宋琴拿着文件放在林玉瑤桌上。

　　“我直接去找的趙主任，剛開始趙主任還憂慮曉彤那篇現實題材代入感太強，覺得這種慘事發生在現今社會，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我跟他勸了一通，說我們應該正視傷痛，抵制傷痛，說了半天才終于将他說通。”

　　林玉瑤滿意的看着審批後的文件，“宋姐，辛苦了。”

　　“不客氣，這是我該做的。就是吧……”她歎了口氣，說：“生在大城市的人，真的，隻看到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

　　林玉瑤：“想寫這種題材的東西，可以去打聽打聽有沒有相關的記者，咱們向記者買故事。”

　　宋琴搖搖頭，“算了吧，那種地方多危險吧，别記者有去無回。再說了，城裡的大小事都報道不完呢，誰幹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這話倒是，鄉村苦難文學對現在來說還是太超前了，或者說很難引起大家的共鳴，至少得等十年再說。

　　狗血故事她倒是知道不少，隻是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她需要做的事太多。

　　想了想，又問葉曉彤，“曉彤，你每個月寫一篇現實題材行不行？”

　　“就這次這樣的嗎？”

　　“差不多吧，用第一人稱，代入感強就行。”頓了一下，又說：“倒也不用寫得那麼慘，極力向上的就可以。比如某高中學生因為一些原因開始厭學，逃課，後來又因為一些事重回校園，發憤圖強，考上了大學。”

　　她這麼一說，葉曉彤腦子裡馬上就有故事了。

　　重回校園發奮圖強，這不是她做夢都想幹的事嗎？

　　“行，可以的。”

　　林玉瑤微笑道：“等你寫出來過了宋姐這關，給你發稿費。”

　　第二天林玉瑤和宋琴去廠家打第二刊的樣書，大概一周就能出來。

　　這天劉易歡上來找到林玉瑤，說她要租那房子，讓她搭橋牽線。

　　林玉瑤說：“我跟房東說好了，你直接給我好了。”

　　“那行啊，咱們要簽合同嗎？”

　　“不用了，我後面都沒簽合同。”

　　“行，我直接給半年的房費吧。”

　　劉易歡很大方的給了她六十塊錢。

　　林玉瑤直接就收下了，當場給了她鑰匙。

　　“劉姐，你随時都能搬過去。”

　　知道她要租，那房間她藤得幹幹淨淨的。

　　“行。”

　　在家裡住了二十多年，終于要離開了。

　　不，應該說是不得不離開了。

　　劉易歡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兒。

　　都是在這個家裡長大的孩子，她比弟弟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