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裡空了個位置，人家就隻是填了個空的陌生人。

　　陸政君心裡很難受。

　　他受不了這樣的變化和落差。

　　可偏偏造成如今局面的罪人，正是他自己。

　　是他先欺騙了蘇月牙，之前得到的溫柔，是不屬於他的。

　　又憑什麼責怪她的抗拒和冷淡？

　　蘇月牙生氣，是應該的！

　　現在能一起坐下吃飯，他就已經很感激了。

　　飯菜吃得差不多，蘇月牙習慣性起身收拾殘局。

　　「月牙，先不急收拾。」陸政君開口，「你現在是病人，這些瑣事我來做就行了，你……能先聽我說幾句話嗎？」

　　蘇月牙沒說能與不能，卻坐了下來。

　　隻是依然沒看陸政君的眼睛。

　　陸政君深吸一口氣。

　　這些話，他已經憋在心裡好久了。

　　今天見蘇月牙狀態還行，才敢試著開口。

　　「月牙，對不起。」

　　「我為之前發生的所有事，向你道歉。」

　　「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欺騙你，更不應該在你失憶的情況下，就直接跟你結婚，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我承認，我確實有私心。」

　　如果說蘇月牙的失憶，給了陸政君機會，那麼他自己的私心，才是走到今天這一步最根本的原因。

　　既然要道歉，陸政君就沒想過粉飾太平，為自己找借口。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蘇月牙問。

　　如果陸政君告訴她，她弄錯了，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我說過一次。」陸政君解釋。

　　蘇月牙瞬間想了起來。

　　「我隻說了一個開頭，你就不能接受，當時情緒變得特別激動，甚至還進了醫院，我就不敢再刺激你了。」

　　「當然，我不是找借口，是我處理得不對，其實我可以再拖延……」

　　他並不是毫無選擇，他可以無止境地拖延下去。

　　說到底，還是私心。

　　然而，蘇月牙卻不這麼認為。

　　她想起來了。

　　陸政君確實提醒過自己一次，當時怎麼著來著？

　　對，她以為老公不要自己了，連話都沒說完，就直接暈了，後來在醫院裡醒來，就祈求老公不要拋棄自己。

　　陸政君說過的，是她自己在失憶中患得患失，哪有資格怪他？

　　如果當時她沒暈倒，沒有情緒激動，陸政君應該已經在那天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然後會給她選擇的機會。

　　是要離開，還是要留下。

　　但她當時的身體情況，還有她的苦苦哀求，沒給陸政君機會告訴她事情真相。

　　「不是你的錯。」蘇月牙打斷了陸政君的道歉。

　　「我理解的。」

　　如果真要說對錯，那肯定也是她錯得更多，自己認錯了人……

　　算起來，陸政君也沒把她怎麼樣。

　　反而，處處都對她很好。

　　在她認錯丈夫之前，他們隻是在火車上見過，算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他在自己失憶時收留自己，照顧自己，就算做不到感激對方，她也不可能埋怨對方。

　　道歉進行到這裡，似乎就結束了。

　　然後呢？

　　蘇月牙什麼都不說，隻是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也像逃避現實的鴕鳥，把腦袋埋進沙子裡。

　　以為不管不看，就能不面對。

　　「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還是陸政君問了出來。

　　蘇月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自己也沒想好。

　　比起蘇月牙的茫然，陸政君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他知道，總歸是要面對的。

　　不管結果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月牙，接下來……你想怎麼做？你……是不是想跟我離婚？」

　　終於問出口了。

　　這一刻，陸政君體會到了那些被淩遲的罪人的心情。

　　既害怕那一刀太快落下，又怕那一刀遲遲不落下。

　　「離婚？！」蘇月牙擡起頭，震驚地看向陸政君。

　　「可是，我們是軍婚。」

　　「軍婚能隨便離婚嗎？」

　　這些天，蘇月牙不是沒糾結過，可一想到她和陸政君是軍婚，她一個無權無勢什麼都沒有的女人家，憑什麼提離婚？

　　再說了，她心底也是抗拒離婚這件事本身的。

　　這也是當初令陸政君猶豫的原因。

　　他如果隻是個普通人，跟蘇月牙結婚並不會這麼複雜，等她找回記憶了，想離也簡單。

　　軍婚難離，不表示不能離。

　　陸政君早就為蘇月牙想好了後路。

　　「不能，」陸政君說道，眼神堅定，「會很麻煩，但如果你想離，我一定辦到，並且可以保證你能全身而退，一切……都看你的意思。」

　　蘇月牙心驚。

　　聽陸政君這話的意思，他不想離。

　　但如果自己執意要離，他也會配合。

　　蘇月牙再度陷入了糾結之中。

　　決定權現在交到了自己手裡，她開始好好思考，權衡利弊。

　　男人是不是都跟劉德凱一樣？

　　本質都是渣男，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自己的付出？

　　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可是……

　　陸政君似乎不是那樣的人。

　　結婚以來，不，甚至是從認錯人以來，跟陸政君相處的一幕幕，全都在蘇月牙腦子裡極快地閃回。

　　除了欺騙自己這件事——甚至這件事也情有可原，自己也得負上責任。

　　但除了這件事，她根本從陸政君身上，挑不出任何錯誤來。

　　陸政君對自己很好很好，事無巨細，基本都在遷就自己，而且他從來不對自己很兇的說話，家裡大小事務也不會全部丟給她，會跟她一起幹活，不讓她去伺候公公婆婆……

　　金錢上，哪怕自己一分錢都沒給家裡賺過，可他還會把所有錢交給自己管，對自己更是一點都不吝嗇。

　　感情上，他因為不行，也一直沒對自己做過過分的事情。

　　他還很支持自己上學，幫著她找學校的資料，聽說學校有人欺負自己，會著急。

　　這樣看來，陸政君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各方面都在遷就自己。

　　好像……也不是不能將錯就錯？

　　再說了，憑什麼要因為劉德凱那個人渣，就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讓陸政君連帶著背上壞人的稱號？

　　這對陸政君太不公平了！

　　就算沒了劉德凱，那她也不能就放棄自己的幸福。

　　蘇月牙認真地思考著，一直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