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這句話指向性太明顯,陸廷恩沒敢應,隻是說道:「等你回來,咱們侯府肯定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時間差不多了,官差催著要上路。
陸廷恩隻好再次和母親告別,含著淚水,看著陸老夫人被擡走了。
「娘剛才說,回來之後,府裡的人都是她想見的,是什麼意思?」
看人群走遠,冷清羽突然問。
「娘是糊塗了,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讓她不高興的?」
冷清羽一臉嗔怪的看向陸廷恩,「侯爺,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們這次來,不就是為了讓母親走的安心,我又怎麼會讓她不高興?
是母親不分青紅皂白,不肯收下我給她做的棉衣。」
冷清羽說著,從丫鬟手中拿過棉衣,然後將棉衣展開,裡面放著十幾張的銀票。
「你看看,我是怕母親路上銀子不夠花,所以特意去錢莊換的銀票,結果她直接就給我扔地上了,還罵我不配做你的夫人」
她越說越生氣,直接把銀票收了起來,「算了,我以後再也不爛好心了,反正母親無論如何也看不上我!」
看著冷清羽手中的一沓銀票,陸廷恩眼饞的不行。
他這次給官差的錢,還是拿的老夫人私藏的錢。
要是知道冷清羽這麼大方,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票,他無論如何也得讓母親收下。
「娘又不知道你是給她送錢,她可能是看這棉衣的樣子不喜歡,所以有點不高興吧。」
陸廷恩試圖找補。
「這麼多官差在,我又不能說這衣服裡有錢,若是說了,這銀票還能保得住嗎?」
冷清羽道,「再說,娘是去流放,不是去遊玩,這種又厚實又暖和的棉衣,才能應付的了寧古塔那邊的天寒地凍。」
陸廷恩沒想到冷清羽竟然想的這麼周全。
他看著冷清羽的神色,看她不像是裝的,心中不由為自己前段時間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難道是自己誤會她了?
清羽還是以前那個清羽,現在這個樣子,隻是因為心中對自己不滿?
不可能!
陸廷恩立刻否定了自己。
就算是冷清羽沒變,他的計劃也不能再拖了。
不能因為一時間的心慈手軟,耽誤了大事。
想到這裡,他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看著冷清羽道:「這些事我都替母親記在心裡了,等有朝一日母親回來,我會讓她知道你的良苦用心!」
「算了,良苦用心談不上,隻是想盡一份孝心罷了。」
兩人回到府中。
冷清羽自己回了卧室去找葉欣染。
陸廷恩則來到老夫人所住的後院,將自己從順醫堂拿回來的藥引從櫃子裡拿了出來。
「孫嬤嬤。」
陸廷恩吩咐道。
「今天晚上做一道葯膳湯,把這個藥材一起放進去。」
孫嬤嬤接過瓶子,看見裡面黑色的藥粉,忍不住問道:「侯爺,這個是什麼藥材!」
陸廷恩立刻變了臉色,「孫嬤嬤,你在老夫人身邊這麼多年了,難道不知道不該問的別問嗎?」
孫嬤嬤嚇的一哆嗦,趕緊道:「是,是,老奴知道了。」
晚飯,是近期難得的團圓飯。
陸廷恩、冷清羽、葉欣染、陸知意幾個人都在。
不過葉欣染不喜歡這樣的飯局。
她更喜歡和娘單獨吃飯。
廚房準備了四菜一湯。
菜一端上桌,陸知意就主動站起來給大家盛湯。
「娘,這些日子你辛苦了,這碗湯先給你。」
陸知意帶著討好的語氣說道。
冷清羽擡了擡眼,道:「放這吧。」
陸知意趕緊放下這碗,又去盛其他的。
這湯是用枸杞、當歸、桂圓、白朮等藥材和鴨子一起煮的。
鴨肉煮的軟爛,但是湯的味道十分鮮美。
葉欣染不知不覺的,竟然喝完了一碗。
冷清羽見她喜歡,又讓丫鬟幫她再盛一碗。
擡起頭,就見陸廷恩一直盯著自己,好像走神了。
「侯爺,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冷清羽問。
陸廷恩趕緊回過神來,「哦,我看你隻顧著欣染,自己還沒喝湯呢,今天晚上的湯味道不錯,你嘗嘗。」
冷清羽沒有多想,也端起碗來喝了一口。
味道確實還行。
慢慢的,她便把自己的那碗也都喝了下去。
陸廷恩看她將湯喝完,嘴角不自覺的往上勾了勾。
然後仰頭,把自己碗中的湯,也喝的一乾二淨。
這藥引其實就是用忘憂蟲的翅膀做成的。
冷清羽原來吃的葯中,忘憂蟲身體和翅膀的比例相同,所以能維持一個平衡。
可一旦把藥引服用下去,大量忘憂蟲的翅膀就打亂了這個平衡。導緻埋藏在身體裡的毒素髮作。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個藥引其實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就是要讓冷清羽在日常的飲食中,把整個藥引吃下去,這樣,別人都會以為是她自己的問題,就算是查,也無從查起。
這頓飯陸廷恩吃的神清氣爽。
壓在身上多年的石頭,終於到了可以解開的時候了。
他不由的有些興奮。
隻要冷清羽死了,她倉庫裡的那些東西,就全都歸自己所有了。
什麼冷家人,什麼葉欣染,他都有辦法將他們治的服服帖帖。
至於冷家的寶物,他費了這麼多年的心思都沒有得到,那不如到時候來個硬的,直接上門去搶來的痛快。
陸廷恩越想越痛快以至於陸知意都察覺到了他的不對。
兩人從前院出來往後院走的時候,陸知意忍不住問道:「爹,你有什麼好事,這麼高興。」
陸廷恩正背著雙手哼著小曲往前走,聽見陸知意的話,他立刻頓了一下,「你說什麼?你看出來我高興了?」
「太明顯了!」陸知意說,「剛剛在飯桌上,我其實就有些看出來了。
祖母剛出事,你不該是這種表情,是有什麼好事了嗎?」
陸知意能想到的好事,就是自己和三皇子的婚事。
她問陸廷恩,其實也是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有沒有眉目。
誰知陸廷恩心裡想的根本就不是這件事。
相對於為什麼事情高興,陸廷恩現在更關心的,是冷清羽剛才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高興。
「我剛才真的很明顯?」陸廷恩問。
看出他有些煩躁,陸知意開始猶豫:「可能,不明顯吧。是因為我剛才一直看著父親,所以能覺察到。」
陸廷恩回想了一下剛才的表現,又想到冷清羽已經把一碗湯全部喝完了,提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去。
管她看沒看出來。
反正大局已定,她就算是覺察到了什麼,也來不及了。
……
與此同時,冷清羽的卧房內。
葉欣染點燃了自己剛剛調好的雲煥香,讓冷清羽幫自己聞聞還有哪裡需要調整的。
冷清羽仔細的品了一下,道:
「桃花的香味蓋過了木葉花香,使得味道有點散,下次試試少放一點桃花。」
「好!」
葉欣染拿筆記了下來。
記錄好後,葉欣染對冷清羽道:「娘,你今天有沒有覺察到什麼不對?」
冷清羽拿著梳子慢慢的梳著頭髮,道:「你是說,侯爺的心情。」
「對!」
葉欣染說,「他看起來太高興了。一點也沒有傷心的樣子,難道他以前的孝順都是裝出來的?」
「這倒不是。」
冷清羽道,「他對老夫人一直都很敬重和孝順,要不然,這次也不會四處奔波求情。」
「那就是他另外有好事,這件好事帶來的利益,要遠遠大於老人出事給他帶來的打擊。」
「是啊!」
冷清羽嘆了口氣。
「陸廷恩在朝中還是有些勢力的,背後又有三皇子撐腰,也許又撈到了什麼好處也說不定!」
「三皇子,是太子嗎?」
這是葉欣染第一次問關於朝廷的事。
「不是太子。」
冷清羽道,「原來的太子是當今皇上的長子,幾年前,他代父出征,在北疆受了傷。
回京城養傷期間,突然有北疆密報傳來,說是太子與北疆人勾結,企圖謀朝篡位。」
葉欣染皺眉,「他是太子,這個皇位早晚都是他的,為什麼會急著謀朝篡位?這又是一場權力之爭吧。」
冷清羽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記得那段時間人心惶惶,陸廷恩也每日早出晚歸。不過,」
冷清羽想起了什麼,說道:「後來在太子府中真的搜到了與北疆往來的信件,那封信裡還有要刺殺皇上的證據。」
「那後來呢?」
葉欣染緊張起來。
這種事情以前在書中經常見到,他們這些皇家的人,不會見到一封信就信以為真了吧?
冷清羽有些遺憾的說,「皇上大發雷霆,將太子幽禁在府中,並下令將當時北疆的蕭將軍一家,全部處死。」
蕭將軍?
葉欣染心頭一動。
這個蕭將軍,不會就是蕭淮安的家人吧?
冷清羽沒有覺察到葉欣染表情的變化,接著說道:「聽說皇帝仁慈,念在蕭將軍一家守衛北疆有功,下旨給他家留了後。
不過那個後人的情況也不樂觀,具體流放到什麼地方了,也沒人知道。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了。」
冷清羽說的唏噓。
「一年後,北疆部落再次來犯,當時守衛的官兵因為缺乏經驗,節節敗退,一共讓掉了五座城池,才堪堪穩住了局勢。
皇帝懊悔不已,想要重新徹查太子勾結北疆的事,但是當時蕭家已敗,太子也在府中自盡身亡,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葉欣染氣悶,「那蕭家不是說還有人嗎,皇帝怎麼不想著給人家平冤昭雪?」
「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和別的夫人閑談時候得來的消息,你爹平時從來不說這些的。」
冷清羽道。
葉欣染越想越替蕭淮安感到不值:明明是被陷害的一方,為什麼還要再次為朝廷賣力?
不如讓他們都死了算了。
不過這到底是賭氣的想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是朝廷真的出了事,受苦的還是黎民百姓。
想到這裡,葉欣染終於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可是胸中那種心疼的感覺,還是久久的揮散不去。
母女兩人一夜安眠。
另外一個院子裡住的陸廷恩,卻是久久不能入睡。
他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
等著聽到尖叫和呼喊聲。
可讓他失望的是,什麼都沒有。
他等到燭台燃盡,前院仍然靜悄悄的。
陸廷恩坐卧不寧。
難道是沒有效果?
不可能!
他立刻否認了這個想法。
之前驗證過,隻要在葯裡稍微放上一點藥引,冷清羽就會頭疼不止。
今天都放了這麼多了,怎麼可能沒效果。
可若是有效果,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難道她直接昏死過去了?
陸廷恩抱著這樣的企盼一直等到天亮。
第二天剛剛洗漱完畢,他就來到了前院之中。
剛走進小院,就看見冷清羽在院子裡面逗著小鳥。
「侯爺,這麼早?」
冷清羽見他進來先打了招呼。
陸廷恩腦子裡還亂作一團,隻糊塗的回應著:「嗯,你也挺早的。」
說完話,冷清羽沒再理他。
給鸚鵡填了食物後,便起身回了屋裡。
陸廷恩見她一切如常,忍不住道:「清羽,天氣轉涼了,你要多穿一些,否則身體會不舒服。」
冷清羽笑笑,「多謝侯爺關心,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那抹額也記得早點戴上,最近有沒有失眠頭痛的癥狀?我記得你一冷下來,就容易頭痛。」
「我近來身體好多了。」
冷清羽有些意外,「侯爺怎麼這麼會關心人了!」
陸廷恩笑的尷尬,「都夫妻這麼多年了,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冷清羽點頭,沒有說話。
吃過早飯後,等陸廷恩離開,冷清羽立刻對葉欣染說道:「我覺得陸廷恩不對勁!」
葉欣染:「對,我也覺察出來了。」
陸廷恩對冷清羽太過關注了。
以前雖然也會假裝恩愛,但是不是現在這種狀態。
再結合陸廷恩昨天晚上的態度,葉欣染忽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直覺。
「娘,我需要從你身上取出一點血來做檢查,我懷疑,陸廷恩對你下手了!」
冷清羽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沒有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