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染出門的時候又換了一身衣服。
以至於鍾玉簡在看見她時,內心一陣恍惚,差點脫口而出,喊出清羽兩個字。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一邊在心裡嘲笑自己想的太多,一邊掩飾著失望的情緒,「陸姑娘,你來了,你娘她是不是身子還不舒服。」
認出葉欣染的一剎那,他已經為自己找好了借口。
「誰說我身子不舒服了。」
一道溫和清雅的聲音從門後響起,一道讓鍾玉簡魂牽夢繞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清,清羽!」
鍾玉簡結結巴巴,聲音裡透出一絲緊張。
「鍾公子好記性,這麼多年了還沒有忘記我呢!」
冷清羽卻好似一點也不緊張,說出的話,也字字紮在鍾玉簡的心上。
「這怎麼可能忘呢!」
鍾玉簡自嘲,「再過幾十年也忘不了。」
「娘,鍾叔叔,我們坐下聊好不好,這麼多年沒見,你們應該也有不少想說的話吧?」葉欣染趕緊打圓場。
冷清羽沒有說話,擡腳朝著桌子走去。
「我聽欣染說,兩淮一帶的水運很多都是你把持的。」
冷清羽開門見山。
鍾玉簡也沒有掖著藏著,先是給冷清羽和葉欣染倒了杯茶,然後把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
「我的船隊大概有五百多條船,把持倒也談不上,隻是生意比較好而已。」
「那你怎麼才來找我們合作?我們冷家每年要花在運輸上的費用可不少,你要是早點和我們合作,應該吃不了虧。我記得老金和我說過,想和你家談合作的時候,被拒絕了。」
鍾玉簡有些無奈,「這件事我也是後來聽說的,手下拒絕冷家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過了快半個月。
我讓人去一打聽,你們已經找好了別的船隊。
這個時候我們再去搶生意雖然也有成功的可能,可是我怕你敏感,萬一被你發現萬邦船隊幕後老闆是我,以後怕是都沒有合作的可能。
所以我隻想著以後再尋找機會。」
「那你這次倒是不怕我敏感了?」
進屋這麼長時間,這是冷清羽第一次擡眼看眼前的這個男人。
十幾年過去,男人已經褪去了當初的青澀,變得溫文爾雅。
隻是清瘦的臉龐上依然帶著一點孤傲的模樣,倒是和冷清羽心中的那個樣子重合了。
「我當然怕。」
鍾玉簡察覺到了冷清羽的目光,立刻回看過去。
冷清羽則不著痕迹的低下了頭。
鍾玉簡接著說道:「不過我知道,依你的脾氣,若是不想見我,那匹布料你連要都不會要。這次既然鬆了口,那肯定是給了我機會,所以我才會親自來京城運送這批貨。」
三人說著話,小二那邊敲開了門,陸陸續續將菜端了上來。
菜是葉欣染之前就吩咐好的。
不過隨著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菜肴被端上來,鍾玉簡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熱。
那道桂花糯米藕是他以前在家最喜歡吃的東西,當初老爺子還說過他,凈喜歡吃一些女子喜愛的菜肴。
老爺子的話弄的他想吃又不敢點,後來冷清羽發現他不點,就故意經常點這道菜。
她點了之後自己又不怎麼吃,要看著鍾玉簡吃完了,才會高興。
離開京城這麼久,鍾玉簡好像再也沒有點過這道菜。
現在突然看見,他內心五味雜陳,不由的立刻望向了冷清羽。
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冷清羽沒有理會她,正歪著頭輕輕的和女兒說著什麼。
當初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做了別人的娘親,鍾玉簡看著這一幕,忽然十分感慨。
如果當初……
母女兩人說完了悄悄話,葉欣染指著桌上的菜對鍾玉簡道:「鍾叔,這些都是店裡的特色,你快嘗嘗合不合口味。」
「好。」
鍾玉簡一聽說都是店裡的特色,又覺得自己剛才想多了。
他正在心中嘲笑自己,就聽葉欣染又說道:「我弟弟長卿最近在忙著教附近的百姓用播種機,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了,不然今天能和我們一起過來。
鍾叔在京城多住幾日,改天定能看到。」
「哦對,你還有個弟弟。」
鍾玉簡這才想起,陸家還有一個男孩。
冷清羽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
看她和女兒感情這麼好,鍾玉簡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心酸。
來之前他還在暗暗竊喜,沒想到這麼快就將陸廷恩熬死了,他是不是可以和清羽近一些了。
可現在看來,冷清羽有兒有女,家裡的生意也十分繁忙,似乎並不需要他。
那他,還有機會嗎?
鍾玉簡想到這裡忽然有些心酸。
他擡頭看向冷清羽,見冷清羽正低頭吃蝦仁。
那蝦仁湯汁濃郁,做的有些老,不如以前的王伯做的好吃。
「吃啊,你看我幹什麼?」
一直低頭的冷清羽忽然擡起頭來,抓住了鍾玉簡的目光。
「哦,我……,在吃,在吃。」
鍾玉簡語塞,有些食不下咽。
「這家店的桂花糯米藕特別好吃,我讓欣染特意給你點的,怎麼沒見你動筷?
怎麼,在鹽城呆的久了,現在口味變了,不喜歡吃這道菜了?」
「喜歡,喜歡。」
聽冷清羽說是特意給自己點了,鍾玉簡心中的那點陰鬱又一下子被打散了。
原來不單單是特色菜,還是清羽特意為自己點的。
他夾起一塊糯米藕嘗了嘗,軟糯香甜,還帶著桂花的香味,一口就甜到了心裡。
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糯米藕了!
這家店做出來的,就跟自己以前吃過的,是一個味道。
想到這裡,鍾玉簡不免有些唏噓,吃飯這一會兒,一盤糯米藕已經讓他經歷了從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的過程。
他原本以為自己早已雲淡風輕,不再是之前那個意氣用事的人。
這會兒才發現,原來那是在見不到冷清羽時的錯誤判斷。
隻要冷清羽站在自己面前,他就沒有辦法真正的做到理智和平靜。
「你一輩子栽在這裡,實在是不虧!」
鍾玉簡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