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皇家的孩子,怎麼可以住在外面!
以前朕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朕知道了,怎麼會放心把你交給別人啊?」
永豐帝不同意。
長安一聽這話,立刻露出一臉的委屈,「皇爺爺,二叔不是別人,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養我,要不是有二叔,我就見不到皇爺爺了。
雖然我見到皇爺爺也很高興,但是我現在還不想和二叔突然分開。
我怕二叔看不見我了也會難過。」
皇上有些動容,卻不打算鬆口。
蘇平在一旁勸道:「皇上,我看小皇孫乃是至純至孝之人,小小年紀,就懂得為別人著想,
那蕭淮安不是他的親人他尚且如此。
皇上不如就成全了他的這份心意。
等他日後回到皇上身邊,一定會承歡膝下,為皇上扇枕溫席。」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那邊先住一段時間!」
永豐帝勉強答應下來,然後狀似無意的說道:「你以後每天要到宮中行走一番,可以讓你那位嬸娘陪你一起過來。」
長安聞言立刻搖頭,「不行不行,我嬸娘膽子比我還小,要等我把這邊的路都認熟了才能帶她來這邊。」
永豐帝見小孩子一派天真,便點頭答應:「好,那你就儘快熟悉一下,還有你的那幾個哥哥,也可以帶過來走動走動。」
「謝謝皇爺爺。」
長安像個小粉糰子一樣,在永豐帝的膝頭蹭了蹭。
永豐帝心軟的不行,伸手摸著長安的頭髮,道,「上天眷顧,讓我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小皇孫,我就算是死,也能死的瞑目了。」
蘇平一聽這話,嚇的立刻跪在地上,連連說道:「皇上洪福齊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長安也用軟糯糯的聲音道:「皇爺爺不許說死,皇爺爺還要陪著長安呢。
長安喜歡皇爺爺,想讓皇爺爺一直和長安在一起。」
「好好好!」
永豐帝心花怒放。
都說童言無忌,長安一句永遠在一起,要比蘇平說一百句萬歲還能讓人高興。
永豐帝留長安陪著他一起用了午膳,又指點了他幾首詩句,才放長安和瑞王離開。
臨走時,永豐帝還囑咐,「長安,你要早日熟悉宮裡的地形,朕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以後,你必須搬進宮來,陪著朕一起住。」
「長安記住了,長安一定多來陪皇爺爺。」
幾人走後,蘇平便張羅著給長安準備房間。
「皇上,小皇孫的房間安排在什麼地方合適?」
永豐帝想了想,「就在我寢殿的旁邊辟出來一個房間給他住,再在書房那裡也給他安放一張書桌,他這些年在外面一定荒廢了功課,以後我要看著他好好讀書才行。」
蘇平笑呵呵的道:「看的出來皇上是真心喜歡這個小皇孫,希望他住進來後,皇上不要覺得小孩子太吵鬧了就好。」
「誒,」永豐帝道:「吵吵鬧鬧的是小孩子的天性。」
蘇平:「我記得幾個皇子小的時候,皇上還嫌他們太過頑劣。」
永豐帝嘆了口氣,「這一晃,都多少年過去了。如今這兩年,我是覺得這宮中越發的冷清了。」
說起冷清,蘇平便無話可說了。
大皇子英年早逝,唯一的兒子流落民間,二皇子身體不好,一直沒有子嗣。
三皇子和四皇子雖然身體好,但都對延續子嗣的事情並不上心,說起來,皇家血脈凋敝,皇上竟然連含飴弄孫的機會都沒有。
三皇子如今出事,更是少了一個可以延續皇家血脈的人了。
「那小皇孫以後來宮裡住,一定要讓他日夜陪著皇上。」
「嗯!」
永豐帝點了點頭。
……
另外一邊。
長安跟著瑞王坐上馬車之後,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瑞王看著他稚嫩的小臉做出一副大人的表情,不由笑道:「何事讓你憂愁了?」
長安眨巴著大眼睛,一派天真的說道:「這個皇爺爺,他有點兇兇的,好嚇人。」
「我看你剛才一直表現的很好,並沒有害怕的模樣啊。」
瑞王有些意外。
孩子很少會偽裝,長安剛才的樣子,就像是真的和永豐帝一見如故。
「嬸娘說讓我對皇爺爺好一點,最好就把他當成嬸娘一樣對待。
我心中就一直想著這就是嬸娘,這就是嬸娘,才不會害怕。」
說完,他又有些憂愁的看向瑞王,
「瑞王爺爺,我以後不想去皇宮住,我想一直和二叔和嬸娘一起住,可以嗎?」
瑞王看著長安一臉期盼的樣子,很想告訴他可以。
可是因為知道這孩子的未來,所以他不能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管你是不是和他們一起住,你二叔和嬸娘都永遠是你的二叔和嬸娘,他們是要照顧你一輩子的。」瑞王道。
「我才不要他們照顧我一輩子。」
長安不服氣,握緊了粉嫩的小拳頭:「等我長大了,我要照顧他們一輩子。」
「好好好!」
看著長安像小老虎一樣兇狠的模樣,瑞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二叔和嬸娘的將來就都靠你了。」
這孩子還太小,不知道他要背負的是什麼。
不過瑞王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孩子確實是大梁最適合的繼承人。
……
皇太孫突然返京,又住在小小的勤王家裡。
這件事一傳出去,就在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
三皇子一黨開始後知後覺,原來皇上想要除掉三皇子,不光是因為四皇子,還因為找了小皇孫。
本來想要站隊四皇子的那些人,也開始猶豫起來,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現在將小皇孫接到京城,難道是要要立小皇孫為繼承人?
那四皇子怎麼辦?
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四皇子陳元安。
前段時間他替皇上處理政務,雖然出了幾處錯誤,但是好多人都跟他說,他做的很好,是適合繼承大統的人。
雖然父皇一直不喜歡他,他也沒有對皇位抱有幻想,
但這話聽的多了,他便也信了。
如今,朝廷的風向一夜之間有了轉變,他還有些不明白怎麼回事。
齊貴人說過,他身邊的那些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勢利眼,讓他不要相信。
指聽皇上的吩咐就好。
可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一時間沒了主意,思來想去,隻能找齊貴人商量。
四皇子到達佛堂的時候,齊貴人正在謄抄《金光經》,見四皇子進來,她連眼睛都沒擡,隻低頭繼續謄寫。
直到一卷寫完,她直起身子休息的時候,四皇子才開口說話,「貴人娘娘有心,每年都要將這金剛經抄上幾十遍,如今父皇的身子已經大好,貴人娘娘也要好好休息才行。」
齊貴人放下毛筆,將剛謄抄完的一頁輕輕吹乾,然後說道:「我這又不是為他寫的。」
「啊?」
四皇子有些意外。
又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好在齊貴人也沒打算看他的反應,直接轉移話題道:「你怎麼來了?今天功課不忙嗎?」
四皇子有些心情沉重,「貴人娘娘聽說了嗎?父皇將大哥的孩子找回來了。」
「嗯。」
齊貴人表情點頭,表情平靜。
見她這樣,四皇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猶豫一會兒才開口道:「他們說,父皇接這個孩子回來,是要繼承皇位的。
貴人娘娘,你之前還和我說過,我將來是要坐到那個位置的,如今看來,好像希望渺茫了。」
「就因為這事兒難過了?」
齊貴人看著四皇子。
四皇子點了點頭。
「那我問你,你之前為那個位置做過什麼努力了嗎?
你在朝中有自己的勢力嗎?
你籠絡過朝廷的官員嗎?
前幾天好多人來巴結你。你覺得他們中間,有可用之人嗎?」
四皇子被問的愣住了。
「我,我沒想過。」
「你看,」齊貴人看著他,語氣溫和,「你連想都沒想過。
之前覺得那個位置是你的,也是因為覺得皇上沒有其他的選擇,那個位置應該是你的。
不過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
既然你都沒有為那個位置花費力氣,那現在那個位置現在被別人搶走了,你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不是嗎?」
四皇子恍然大悟。
「貴人娘娘說的對。我來的路上其實也在想,為什麼大家好像都在為我惋惜,但是我自己又覺得沒什麼可惋惜的呢?
原來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搶那個位置,既來之則安之,如果不來,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是這樣的。」
齊貴人用一副讚賞的眼神看著他,這讓四皇子非常受用。
「元安,」齊貴人接著說道,「我知道這些年我照顧你,讓你對我很是看中。
但是我對你沒有什麼要求,也沒抱太高的希望。
我自己沒有孩子,你也沒有母親,我隻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希望你平安快樂就好。」
「貴人娘娘!」
四皇子聽的十分感動。
「外面的紛紛擾擾都和我們沒關係,我也希望能和貴人娘娘一直這樣平平安安的過下去就好。」
「好孩子!」
齊貴人點頭。
「也不枉費我為你抄了這麼多的金剛經。」
「貴人娘娘竟然是我抄的!」
四皇子更加震驚,張著嘴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
「你快回去吧!」
齊貴人開始趕人,「你在我這停留太久了,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閑話了。」
「是!我這就走,娘娘放心,我不會摻和他們那些事情,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一直陪著娘娘。」
「好!」
齊貴人點頭,目送著四皇子離開。
直到四皇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又低頭,將沒有寫完的經文繼續寫下去。
齊貴人的字跡娟秀精緻,收尾處又帶著淩厲的筆鋒。
她一刻不停,直到將全部的經文全部抄完,才稍微直了直腰,在經文的最後面,寫下了一個蕭字。
落下最後一筆後,齊貴人將全部的經文整理好,沒有一絲留戀的投入到火盆之中。
通紅的炭火瞬間將經文引燃,帶起一道火舌,很快將經文吞噬乾淨,隻留下一堆灰燼。
齊貴人看著那灰燼慢慢散開,逐漸消失。
突然,靜室的窗子被風吹開,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灰燼便被這股風帶到了半空中,輕輕飄浮。
齊貴人看著那漂浮的灰燼,眼前突然出現了許久未曾見過的故人面。
有對她絮絮叨叨,又關懷備至的姐姐;有英俊瀟灑器宇不凡的姐夫,還有蕭家那個混不吝的臭小子。
雖然隻見過一面,卻讓人終身難忘。
她明明一直生活在京城,明明和永豐帝相處的時間更久,可她心中一直記掛的,卻是遠在北疆的蕭家。
在皇帝下令將蕭家滿門抄斬後,她的第一個念頭,甚至是想去陪著他們一起死。
直到聽說皇帝留下了蕭家的老二蕭淮安,齊貴人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從那之後,一顆復仇的種子便埋在了她的心中。
她千方百計的與霍家搭上了關係,讓霍啟鳴對她深信不疑。
同時又利用去禦廚房的機會,偷偷打探到了皇上的喜好,在幾番試探之後,終於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將霍啟鳴給她的毒藥,下在了送給永豐帝的湯裡。
霍啟鳴說的很對,他的這份毒藥無色無味,用銀針也試探不出毒性,特別是皇上吃完之後,身體沒有任何異常。
齊貴人的膽子便越來越大,開始按照霍啟鳴的要求,一個月一次,給皇帝做湯。
就這麼把毒藥一點一點的送進了永豐帝的身體裡。
這次永豐帝突然毒發,她雖然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欣喜。
她以為,自己終於要成功了。
以為終於給姐姐姐夫報仇了。
沒想到半路殺出的瑞王竟然帶著蕭淮安的新夫人又將皇帝救了回來。
所以上次霍家通信的人來威脅她的時候,齊貴人心中更多的情緒是怨恨。
怨恨霍家無能,下了這麼久的毒藥竟然這麼輕易就被解了。
更怨恨蕭淮安壞事,竟然出手阻止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