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的小二們一向看人下菜碟。

　　平時服侍那些達官貴人服侍慣了，冷不丁看見這群人進來，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可再一看掌櫃的態度，他們就知道，今天來的這些是硬茬子，隻能好好招待。

　　跑堂的小杜最有眼力見，看見葉欣染一行上了二樓，他便趕緊跟了上去，等人坐定了，就忙不疊的開始報菜名。

　　「客官，你們想吃點什麼？

　　咱們店裡最有名的菜是江米釀鴨子，水晶肘子，什錦蘇盤兒、熏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

　　葉欣染聽的頭大，隻擺了擺手，道：「緊著你們店裡最好的菜，給每桌安排十八道，注意多來些肉，米飯饅頭也多上一些。」

　　「得嘞！」

　　小杜一次遇到這麼爽快的點菜法，高興的一溜煙跑到了廚房。

　　「李大廚，前面安排十桌，每桌十八道菜，都要最好的。你把你的絕活鹿血蒸蛋給他們安排上。」

　　李大廚聽完瞪大眼睛，「什麼，十桌？」

　　「對啊，都要一樣的菜式。」

　　小杜還在得意，李大廚朝著他的腦袋上來了一記爆栗，「你知道我買這個鹿血費了多大勁嗎？能出兩份就很不錯了，還十桌！」

　　小杜眼神無辜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那你就按你的菜單來嘛，反正十桌一樣的，肉多一點，你看著做吧。」

　　說完他一溜煙的跑掉了。

　　李大廚回頭看了看今早備下的菜，心裡一涼，他們聚香樓也沒接待過這種陣仗的客人啊！

　　他們家菜樣雖然多，但是每樣備的都不多。

　　他趕緊喊來自己的小徒弟，讓他們去街上再買肉買菜去了。

　　這邊廚房忙的熱火朝天，樓上的葉欣染和鄉親們倒是終於有了說話的時間。

　　葉欣染和裡正、李陌、還有幾個熟悉的鄉親們坐在一桌。

　　小二給每桌上了最好的碧螺春，葉欣染招呼大家喝茶，然後問道：「裡正叔，你們怎麼來了？」

　　裡正喝了口熱茶，小心翼翼的將杯子放下，這才說道：「前段時間，你不是給李陌寫信了嗎，說是想替朝廷收購一些糧食。

　　我們就想著，這可是大事，所以大家就把家中多餘的糧食都拿出了。

　　可往一起一湊，才不到一千斤。」

　　「嗯。」葉欣染點頭，「幾百斤也不少了，你們能有多少糧食我心裡還是有數的。」

　　裡正又接著道：「我一看，這數量也太少了。

　　這麼點糧食怎麼好意思拿得出手？

　　然後我就去隔壁村子找趙福生，讓他也把村裡能賣的糧食都拿出來賣給李掌櫃的。」

　　「他不是一直和你不對付嗎？」

　　葉欣染有些意外，她還記得裡正被打的頭破血流的那次。

　　按理來說，裡正心中肯定還記恨著他呢！

　　「是啊，」裡正撅著鬍子道，「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趙福生，可為了買糧嗎，暫時求他一下也不丟人。」

　　「他們的糧食多嗎？」葉欣染問。

　　「他們糧食肯定比咱們多啊，東溝村的地最多最好，今年又沾了我們的光，用了山上引下來的泉水，要不是我們，他們今年能有這麼好的收成嗎？

　　一開始他還扭扭捏捏的不願意，我直接就告訴他，要是不把他們村的糧食都拿出來賣了，明年這山上的水，他們別想用到一滴！

　　哼，那個老傢夥，我還治不了他了！」

　　葉欣染看裡正傲嬌的樣子，隻覺得有趣，於是打趣道：「我看你們兩個也是歡喜冤家，最後他還是得聽你的。」

　　裡正樂了，摸著鬍子道：「那是，他現在有軟肋攥在我手裡，他隻能聽我的。」

　　「不對啊裡正叔，」葉欣染突然反應過來，「就算你朝著趙福生買了糧食，可是你們為什麼會過來送糧呢？這好像也沒什麼關係吧？」

　　裡正道：「你別急，聽我慢慢和你說。」

　　於是他接著道：「我們兩個村一共湊了將近兩千斤的糧食，剩下的，都是李掌櫃從別的地方買來的，最後一共湊了三千六百斤。

　　李掌櫃的原本是打算雇一個車隊來送糧，可說好的送糧隊臨時又接了一個活，就給這邊放了鴿子。」

　　聽到這裡，葉欣染轉頭看向李陌，李陌立刻義憤填膺：「從善鏢局的鏢頭之前和我有些過節，我覺得他就是故意的！等我回到雲通縣，看我怎麼找他算賬。」

　　等他發洩完了，裡正又接著道：「雲通縣才多大個地方，從善鏢局都不接的單子，別人更接不了，李掌櫃急的團團轉，正好我聽說了這件事，我就說，怕什麼，我們給你送唄！

　　咱們車沒有人家大，馬沒有人家壯，可是咱們人多啊！

　　葉娘子對咱們村有大恩，這些糧食我們就是背，也能給背到京城來！」

　　最後一句話說完，葉欣染十分感動。

　　她之前做的那些事，說是幫了村民們，但是她自己才是最大的獲利者，實在值不得他們這麼感恩戴德。

　　「謝謝裡正叔。」她環視了一圈道：「謝謝你們大傢夥了！」

　　「葉娘子說的哪裡的話！」

　　「就是就是，要說感謝，也是我們感謝！」

　　同桌的鄉親們紛紛開口。

　　場面正有些煽情，店小二突然走了過來，開始上菜了。

　　聚香樓做的菜十分精美。

　　就拿水晶肘子來說，不光是色香味俱全，盤子的周圍還用蘭花和蘿蔔的雕刻點綴。

　　整道菜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畫一樣。

　　「哇！」

　　「這菜能吃嗎？」

　　「這看著也太好看了！」

　　「吃的菜弄的這麼繁瑣，這誰敢下筷啊！」

　　眾人讚歎聲中，葉欣染先拿起筷子在菜上點了一點。

　　然後說道：「菜不管做成什麼樣，都是用來吃的，好看不好看的又管什麼用，填飽肚子是關鍵。

　　小二，上米飯！」

　　「得嘞！」

　　店小二噔噔噔跑下樓，沒多一會兒，一碗一碗的米飯被端了上來。

　　大家拿起筷子，每個人夾了一塊肘子肉放進碗裡。

　　肥瘦相間的肘子肉已經被湯汁浸透，一放進碗裡，肉上的湯汁就浸到米飯之中，將米粒染成了醬紅色。

　　這樣一大塊軟爛的肘子肉包裹著米飯進入口中，簡直要將人香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