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差錯
雨愈下愈大。
雨水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響,挑動著延禧宮內本就有些煩躁的周貴妃的神經。
謝祁安沉眸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周貴妃躁動不安地走來走去,終是忍不住開口道:「行了,母妃,父皇暫時應當還沒有起疑,您不必太過憂心。」
周貴妃撕扯著手中的帕子,面露擔憂道:「話雖如此,但就怕這樣下去,遲早有一日你父皇會起疑,亦或是中途又出了什麼變故。」
聽到周貴妃的話,謝祁安下意識擰眉,沉思片刻,還是開口道:「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現如今五弟寢殿周圍都是父皇安排的侍衛,還不許任何人前去探望,咱們也沒辦法再做什麼手腳。」
「更何況五弟如今的身體也經不起折騰了,若是再出手,五弟隻怕一個月的時間都抗不過去,咱們還容易露出馬腳。」
「到時引得父皇起疑,剝絲抽繭查起來,咱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你說的這些,母妃如何能不知!」周貴妃在謝祁安身旁坐了下來,「但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就怕你父皇萬一貼皇榜找民間的名醫給五皇子看病呢?」
「那毒雖然罕見,但到底還是有些人認識的。」
「怕就怕,有人看出來了。」
「到時你父皇必會震怒,下令徹查。」
說到這,周貴妃便忍不住一掌拍在扶手上,保養得宜的面龐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她咬牙切齒道:「都是那個小賤種,竟然還沒有消息,臨了了還能給咱們添麻煩!」
原本按照原計劃,五皇子根本撐不到咳血就會死。
他會在得了風寒之後,纏綿病榻,咳嗽不止,日漸消瘦。
待瑞王身死的消息從邊關傳回來之時,情緒大悲之下,直接提前激發體內剩餘的藥效,直接便吐血而亡。
這樣從明面上看,五皇子的死就與旁人沒有絲毫關係。
完全就是他病重,一時接受不了瑞王死亡的消息,大悲之下傷心過度死的。
若是皇上發怒,也遷怒不到別人頭上,要怪便隻能怪已經死去的瑞王和傳消息給五皇子的內侍。
周貴妃明明都算計得好好的,謝祁安給五皇子下藥的時間也都是計算好的。
五皇子也確實如計劃中的那樣得了『風寒』,一病不起,開始咳嗽。
便是連太醫也如預料般沒有覺察出五皇子的『風寒』有任何不妥之處。
畢竟五皇子與瑞王兄弟情深,瑞王生死不知,五皇子夜夜夢見瑞王的死狀,這病一直好不了不是很正常嗎?
至於病得越來越嚴重?
沒有誤診,方子也沒有出錯,那定然就是五皇子心中太過牽挂瑞王所緻。
周貴妃和謝祁安算計好了一切,唯獨沒有料到謝南淵身死的消息遲遲沒有傳回。
時間一拖再拖,那藥效在五皇子體內慢慢顯現出來,五皇子開始咳血。
一旦到了咳血的地步,遲早都會瞞不住的。
謝祁安聽到周貴妃的話,眼底閃過一絲陰鬱。
謝南淵至今下落不明也是他心頭的一塊石頭。
他沉吟片刻,道:「邊關的將士,林將軍的親衛,以及我們派去的人,都未曾找到謝南淵的蹤跡。」
「整個人都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這麼多日過去了,這麼多人手竟一無所獲。」
「即便是身死,也應該找到屍體才是。」
周貴妃正滿肚子怨氣,聞言,道:「這麼冷的天,他又深受重傷,沒有棉衣被褥,也沒有飯食和傷葯,這麼多日過去了還能活著不成?隻不過還沒找著屍體罷了。」
「這小賤種也不知道死在何處,這麼多人都未曾將他的屍身挖出來。」
「若是早些尋到,消息傳回,五皇子聽聞必定大悲,吐血而亡,咱們也就不必這般束手束腳,擔心受怕了。」
謝祁安看了周貴妃一眼,卻並不似她一般樂觀,嗓音沉沉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說不定途中被人救了養傷也不一定,隻有見到他的屍體,才能真正放下心。」
「那小賤種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周貴妃疑惑道,相比之下,她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你說,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那小賤種會不會是落單之時,被陳國的將領給抓了去?」
「不會。」謝祁安篤定道。
周貴妃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安兒,你為何這般篤定?」
謝祁安眼眸閃了閃,這才道:「眼下正是兩國交戰之際,若是謝南淵被陳國將領抓獲,陳國皇帝不會如此安靜,定會派人向父皇談條件的。」
周貴妃點點頭,覺得確實是有幾分道理的,隻是心下難免有些失望。
即便那小賤種沒有死,是被陳國所捕也好啊。
那小賤種不是被稱為戰神麼?
若是真被陳國所捕,這種消息傳回來,也足夠那小賤種身敗名裂了。
周貴妃正暗自惋惜著,便見眼前一花。
「安兒?」
謝祁安站起身,撣了撣衣袖,道:「謝南淵的事情,兒臣自有定奪。」
「至於五弟的事情,母妃勿要自己嚇自己,事情還沒到那一步,父皇未必會找民間的大夫。」
「再說了,一般的民間大夫對毒術也少有涉獵,未必能看得出來。」
「您越是慌亂,便越是容易在父皇面前露出破綻。」
也許是謝祁安的表情太過於鎮定,周貴妃那原本有些慌亂的心也逐漸安定了下來。
她點了點頭,道:「母妃都聽你的。」
謝祁安又勸慰了周貴妃一番,待周貴妃徹底冷靜下來,恢復了以往的從容,才離開了延禧宮。
一襲白衣,一柄竹傘,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
豎日。
陰雨綿綿。
洛希瑤一襲低調的裝扮站在一座偏僻宮殿的牆角處。
她時不時朝外望去,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突然,她眼前一亮,似是看見了什麼,連忙朝外走了幾步,一道身影便跑到了她面前。
那熟悉的面孔,和清一色的服侍,正是京城與洛希瑤聯繫的五皇子身邊的內侍。
內侍身上濕漉漉的,極為狼狽地朝洛希瑤行了一禮,「平寧郡主吉祥,郡主這麼急著找奴才可是有什麼急事?是事關殿下嗎?」
洛希瑤點點頭,神色急促道:「你可有辦法帶人進入五皇子的寢殿?」
面對洛希瑤如此突兀的問題,內侍微微一頓,隨即點頭,道:「郡主是想要進去看望殿下嗎?可以是可以,但是可能需要委屈郡主換一身裝扮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洛希瑤面色一喜,道:「可以就行,不過不是我要進去,是他!」
洛希瑤纖細蔥白的手指猛地朝後一指。
內侍這才發現,不遠處的陰暗角落處,還站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