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孔雀開屏
夜色昏暗,臨澤正倚著牆打盹,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腳。
他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困意瞬間消散,臨澤撐著牆壁站直身體,正要破口大罵。
擡眼就見到謝南淵一雙幽深的眸子看著他,臨澤到嘴邊的話立刻吞了回去。
「王……王爺,您怎麼出來了?」
臨澤一邊說著,一邊擡眼去看天空。
黑沉沉的夜空不見一點白光,隻有零星幾顆星星在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這天也沒亮啊,王爺怎麼就出來了?
以往不是都快大亮了才出來?
難道是跟沈小姐聊得很愉快,上回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方才王爺進去時的臉色可不算好看,可把他給嚇的。
謝南淵還沉浸在方才沈瓊華的眼淚當中,心裡感覺壓著一股氣上不來下不去,並沒有回應臨澤。
臨澤眼珠一轉,笑著拍馬屁道:「王爺果然厲害,沈小姐是不是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依屬下說,沈小姐也就是一時情急,才做出這等事情,這追姑娘嘛,王爺還是得寬容一些才是。」
至於他……臨澤摸了摸自己的臉,在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
為了王爺將來的幸福,他也是犧牲良多啊。
謝南淵剛從思緒中抽回神來,便聽到臨澤的話,身形微微一僵。
方才沈瓊華一哭,他都忘了他今日是來找沈瓊華算賬的。
可是……謝南淵腦中回想起方才她默默掉眼淚的場景,心似乎又被揪起了一般酸脹得厲害。
罷了,他一個七尺男兒怎好與一個小女子計較。
若是惹哭了,倒時還得他來哄。
隻是知曉歸知曉,心中莫名還是有些許不爽。
可這不爽不能對沈瓊華髮,也不能憋在心中,那便隻有……
謝南淵冷冷地瞥了臨澤一眼,聲音淡漠道:「本王需要你來教本王如何做事?多嘴!」
臨澤下意識要開口辯解,可謝南淵已經開口了,「罰你在這面壁思過,天亮了才許回王府。」
說完,不帶一絲猶豫地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臨澤:「……」
一拳打在了牆壁上,接著……老老實實面壁思過。
——
寅時四刻,天邊微微透出些許亮光時,謝南淵便起身處理公務。
一直到了卯時一刻,臨澤才晃晃悠悠地進了王府。
他眼下一片烏青,正想著回屋眯一會兒,卻發現書房內已經點燈了。
臨澤有些許疑惑。
怎麼回事?
王爺往日這個時辰應當還在歇息才是,今日怎麼就起身了?
他腳步放輕,慢慢走近,輕輕推開緊閉的房門。
便看見燭光下,王爺正披著黑色的外袍,坐在桌案前,神情嚴肅。
謝南淵正看著手上的記錄,聽到動靜頭也不擡道:「回來了?」
臨澤走進去,點頭應是,隨即勸道:「王爺您今日怎麼起得這般早?如今都是些瑣事,晚些處理也來得及,不若再睡一會兒吧。」
說著自己都忍不住先打了個哈欠。
臨澤雖然心裡氣謝南淵方才罰他,但也是真的擔心謝南淵的身體。
白日要處理公務,晚上還不睡覺漏夜去沈府,便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了。
謝南淵卻未置一詞,轉而朝臨澤道:「眼看著天亮了,本王不困,不必再睡了,你去訂一艘遊湖的畫舫,本王待會兒要用。」
臨澤:「……」面無表情。
您不困,我困啊!
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沁出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待眼中重新恢復清明,臨澤便看見自家王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謝南淵嘴角輕扯,「你很困?」
臨澤下意識想點頭,可觸及謝南淵眼中的冰冷,昏沉的腦袋立馬清醒,飛快搖頭。
謝南淵這才露出滿意的笑,「那還不快去辦。」
「是!屬下遵命!」臨澤應道,隨即退了下去。
直到出了王府大門,臨澤才摸著自己有些遲鈍的腦袋,嘀咕道:「不對啊,王爺好好的訂什麼畫舫?」
突然他一拍腦門,驚呼道:「不會是王爺邀了沈小姐一塊兒遊湖吧?」
臨澤火急火燎地訂了個畫舫,便趕回府向謝南淵復命。
推開門向書案處走去,卻發現半個時辰前還在處理公務的謝南淵此刻並不在書案前。
臨澤正想著去找找,便聽見內室傳來了謝南淵的聲音,「回來了?進來。」
王爺不是說不困嗎?怎麼又進內室了?
臨澤頂著疑惑走了進去。
說是內室,其實很是簡陋,裡面擺放了一張軟榻,一個衣櫥,再無其他。
這是謝南淵平日裡休息的地方。
瑞王府的後院並沒有女人,謝南淵一心撲在公務上,為了節省時間,索性在書房內放了一張軟榻,晚上歇息也方便。
而此時,謝南淵卻並未躺在軟榻上歇息,而是站在了衣櫥前,黑漆漆的眸子盯著面前清一色的黑色衣裳,滿臉不滿。
臨澤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不知道這位祖宗又是怎麼了。
他戰戰兢兢地問道:「王爺,可是有什麼事?」
謝南淵斜睨著他,沉聲問道:「為何本王的衣裳都是黑色的?」
臨澤:「……」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臨澤微笑開口道:「王爺,您不記得了?這是您親自交代屬下的啊。」
見謝南淵面露疑惑,臨澤接著道:「您第一回上戰場後,回來便讓屬下將您的衣裳都換成了黑色,說這樣以後受傷了,國公爺就看不出來了,而且不似別的顏色沾了血就洗不幹凈,黑色洗洗還能接著穿,反正也看不出來。」
謝南淵緊蹙著眉,沉聲道:「本王……說過這樣的話……?」
臨澤嘴角一抽,恭敬道:「您說過的。」
得到肯定的答覆,謝南淵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向來不在乎穿著的人在衣櫥裡一陣翻找。
最終謝南淵挑出了三套衣裳,一套一套的試,讓臨澤幫著挑選。
都試了一遍後,問道:「如何?哪一件更好?若是不行,本王再想別的法子。」
臨澤回想著方才都是黑色,款式都大差不差的三件衣裳,眉心跳了跳。
生怕謝南淵讓他這麼短時間就變出一套合適的衣裳,連忙指著中間的衣裳,道:「這件吧,屬下覺得這件衣裳襯得您高大威猛,氣宇軒昂,帥氣,令人見之不忘。」
謝南淵書順著視線看過去,眉目頓時舒朗,道:「嗯,本王也覺得這件不錯,那就這件吧。」
臨澤眼眸微閃,試探地問道:「王爺如此精心裝扮,可是今日要與沈小姐一同去遊湖?」
謝南淵聽見這話唇角微勾,可是可快便又壓制了下去。
他綳著一張臉,義正言辭道:「遊湖確實是要遊湖,不過那是她給本王的賠禮,至於裝扮,本王哪裡裝扮了?本王隻是想挑一件比較順眼的衣裳罷了。」
說著,便讓臨澤伺候他更衣。
待穿戴完畢後,便吩咐臨澤退了下去。
臨澤緩慢地走著,關上門的前一刻分明看見謝南淵正對著銅盆裡的水整理自己的發冠。
臨澤眼角一陣抽搐,沒忍住無聲地呸了一聲。
什麼賠禮,他就沒見過賠禮還得自己去準備的,不過是糊弄他的借口。
王爺怕是沒意識到,他自己就如那開屏的孔雀一般,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