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安說完這句話，便嘴角含笑，好等以暇地看著沈瓊華，似是篤定拿捏住了沈瓊華。

　　「卑鄙無恥！」沈瓊華咬牙切齒道。

　　「沈小姐此言差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非常時期隻能使用非常手段了，誰讓沈小姐不願配合本王呢。」謝祁安此刻心情頗好，即使是被罵了也不惱。

　　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竟還能擺出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簡直是噁心至極。

　　沈瓊華不想妥協，她知曉隻要自己讓了這一步，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就都白費了，今後沈家也將跌入深淵。

　　「你這般不擇手段，不就是為了賑災銀兩？」沈瓊華道。

　　謝祁安見沈瓊華惱怒地瞪著自己，也不否認，「沈小姐果然聰慧，這確實是原因之一，皇上派本王賑災，可是如今戶部空虛，根本拿不出那麼多賑災銀。」

　　「本王既想讓這差事完成的漂亮，也想得到父皇的誇讚，自然需要人助本王一臂之力。」

　　「沈小姐，你一向聰慧善良，即便是看在京城街上難民的份上也會為賑災銀出一份力的，對嘛？」謝祁安胸有成竹道。

　　「你做夢！」沈瓊華一字一句道，「我即便是對那些難民於心不忍，也會通過正規渠道捐銀兩，絕不是受你的脅迫。」

　　又想像上一世一樣拿著沈家的錢財鋪路，想都不要想。

　　經過剛剛一番交鋒，沈瓊華這時倒是冷靜了下來。

　　即便是周貴妃要處置阿娘，也要有正當理由才是。

　　阿娘的性格她最是了解不過，單純怯懦，初入皇宮阿娘肯定謹小慎微，不敢出絲毫差錯。

　　隻要周貴妃找不出阿娘的錯處，再拖上那麼一會，待芍藥處理好她交代的事情，她們母女便能平安出宮。

　　見沈瓊華如此冥頑不靈，謝祁安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他冷笑一聲，「看來沈小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說著，他揮揮手，廊檐下正注視著這邊動靜的小太監便匆匆向花園走去。

　　花園內正熱鬧。

　　小太監走進花園在周貴妃耳邊低語幾句，周貴妃眼神微閃，眼底劃過一抹惱怒。

　　竟這般不識好歹！

　　染著丹蔻的手揮了揮，示意小太監退下，隨即淡淡撇了一眼林氏。

　　林氏接收到周貴妃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隨即看向身旁有些坐立不安的林婉茹。

　　她拉著林婉茹的衣袖，開了口，「你今兒讓我帶你進宮不是要求見貴妃娘娘嗎？如今到了貴妃娘娘跟前兒了，你怎麼反倒跟個啞巴似的？」

　　林氏聲音不大不小，在坐的眾人剛好都能聽到，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婉茹身上。

　　迎著眾人的目光，林婉茹如坐針氈。

　　坐在上首的周貴妃率先開了口，「哦，沈夫人今日進宮，是特意來求見本宮的？」

　　周貴妃問話了，林婉茹即便心中再害怕，可是一想到沈瓊華，心中便升起了一絲勇氣。

　　無論華姐兒今日受到怎樣的責罰，她這個做母親的都要與她一同承擔。

　　林婉茹站起身，點頭，道：「回娘娘的話，您今日一早便傳喚了民婦的女兒進宮，民婦左思右想，唯恐是民婦的女兒衝撞了貴人，因此特進宮來向貴妃娘娘告罪。」

　　「還請娘娘念在民婦女兒尚年幼的份上，若有不妥之處寬恕她一回，一切後果均由民婦一人承擔。」

　　林婉茹一番話說得分外謹慎，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引得周貴妃震怒。

　　說完，便跪了下來，雙手止不住發抖。

　　林婉茹盯著膝蓋下的鵝卵石，從未像現在這一刻，感受到皇權的龐大，也從未像這一刻頭腦清醒。

　　她本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人。

　　先前，因為夫君的死，因為恨林氏那般算計她，所以在華姐兒跟她挑明參與到儲位之爭的事情中時，她雖持反對態度，卻並未特別堅決。

　　那是因為她也想為自己，為沈家出一口氣。

　　可現如今，與皇權作對的下場她看到了。

　　暗處的算計華姐兒或許還能周旋一番，可若是陽謀，華姐兒隻能任人宰割。

　　周貴妃宣華姐兒進宮，沈家上下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此事猶如一記重鎚，錘醒了林婉茹，皇儲之爭兇險異常，沈家隻是一闆浮木，稍有不慎，便會被那些刀光利劍刺得粉身碎骨。

　　對於林婉茹來說，在兒女的性命面前，什麼仇恨，什麼錢財，都不重要了。

　　若是人都沒了，即便爭回了那口氣，又有什麼用呢？

　　林婉茹已經想好了，待此間事了，她和華姐兒若能安全回府，就立馬啟程離京。

　　既然一切都因沈家家財而起，那便將家財都給出去，隻餘下一小部分夠安穩度日，衣食無憂便可。

　　永寧侯府和安王處處算計沈家的家財，瑞王與其水火不容，又幫助華姐兒良多，那便將沈家的家財都給瑞王。

　　如此一來，沈家家財散盡，永寧侯府和安王自是不會再對沈家有覬覦之心，瑞王得了銀錢皇儲之爭也更有把握。

　　況且，她們將銀錢都給了瑞王，瑞王應當也會護送她們安全離京。

　　瑞王與安王不死不休。

　　待有朝一日，瑞王若是奪得了太子之位，將來登基為帝，定然也不會放過永寧侯府和安王，那時也算是間接為沈家出了一口氣，為夫君報了仇。

　　她相信，若是夫君地下有知，也會贊同她這麼做的。

　　隨著林婉茹這一跪，花園內僅剩的幾個正在談笑的小嬪妃都住了嘴，具都看向坐在上首的周貴妃。

　　周貴妃柳眉一挑，目光落在纖縴手指剛染的丹蔻上，良久才開口道：「沈小姐年紀尚小脾氣倔，沈夫人倒是個識大體的，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隻可惜呀……」

　　可惜……沈家是由沈瓊華做主，並非眼前這個懦弱膽小的婦人，不然何至於這番大費周章。

　　林婉茹聽著周貴妃的言外之意，心中愈發驚慌，生怕女兒受到傷害。

　　她抿了抿乾澀的唇，道：「貴妃娘娘，民婦的女兒年紀小，性子倔，待回府後，民婦定然會規勸她，還請娘娘饒過她這一回。」

　　周貴妃輕笑，「罷了，即是年紀小，不懂事，那沈夫人就勞累一番，多多教導。」

　　「這樣吧，沈夫人伺候本宮用茶，本宮滿意了，便饒了她。」

　　伺候用茶？

　　這般容易？

　　林婉茹眼中閃過一絲狐疑，隻是眼下的情形也不容她退卻。

　　她暗暗在心中告訴自己，隻要熬過了今日，將華姐兒帶出宮，將家產給了瑞王，一切便都可解脫了。

　　一旁的宮人幾乎在周貴妃的話剛落下時，便去準備了茶盞。

　　此刻，一托盤由宮人端著送至林婉茹面前。

　　林婉茹猶豫一番，終是應下，「是，娘娘。」

　　她伸手去端托盤內的茶盞，觸手溫熱的溫度令她鬆了一口氣。

　　她端著茶盞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坐在上首的周貴妃。

　　就在她即將靠近周貴妃時，似是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一般，腳下一個踉蹌，茶盞脫離掌心，茶水盡數潑在了周貴妃華美的衣袍上。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