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論門的崩塌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姚蓉就跑來叫女兒起床,「趕緊的,梳妝的嬸子馬上來了,今天你可得把皮緊著點,千萬別掉鏈子。」
「嗯.....」孩子昨晚在陳娉婷的提示下,連夜溫習了很多......導緻一大清早,根本起不來床。
她哼唧了一聲,人卻不動,姚蓉叨叨半日,轉頭卻發現孩子還在呼呼大睡,便放了大招,直接掀掉了女兒的被子,然後湊近夏安茹的耳朵說:「鄭二夫人,您這麼早就來了啊?」
說完,她便很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夏安茹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嘴裡還嘟囔著,「起了起了,我起了,海棠,海棠趕緊的去攔一攔夫人。」
海棠今日也穿的喜氣,上頭一件紅色碎花的薄襖,下頭是一條絳色的裙子,頭上梳了兩個小揪揪,小揪揪上還綁了兩個紅色的蝴蝶結,活似一個小福娃。
她傻呵呵的朝小姐笑,「呵呵呵呵呵呵,小姐,夫人騙您的,趕緊起來吧,老太太已經在給您煮湯圓了,吃了湯圓才好梳妝。」
夏安茹一聽是騙她的,又擡眼看看天色,無限惆悵,「為啥要這麼早啊?不是說今天一天都得打起精神嗎?那合該晚點起......」
「別叨叨了,早起一天還能要你命了?」姚蓉給女兒遞了塊帕子,「趕緊擦臉,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娉婷都起床了在練功了,你別看這孩子吃的多,可刻苦的時候,是真刻苦。」
話音才落,夏安茹門口就出現了陳娉婷的身影,她後頭還跟著端了一鍋湯圓的姚外婆。
兩人同時看到夏安茹正在洗臉,異口同聲道:「你怎麼那麼晚?!」
姚蓉一臉,看,我沒說錯吧的表情,「別愣著了小姐,外婆湯圓都端來了,今日先吃湯圓再刷牙,免得一會兒棗泥芝麻都沾牙上。」
一聽是棗子餡兒的湯圓,陳娉婷有點兒不喜歡,「外婆,咱們家沒有豆沙餡兒嗎?」
「今日不吃豆沙的,今日吃棗泥和芝麻餡兒的。」姚外婆笑盈盈答道。完全不覺得陳娉婷叫自己外婆,喊富豐莊叫咱家有啥奇怪。
陳娉婷點頭,「那行,那我要芝麻餡兒的,外婆給我盛十個就夠了。」
一聽她要吃十個,可把姚蓉嚇一跳,「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了?就吃十個真的夠了嗎?」
姚外婆正在給孩子們分湯圓的手抖了一下,但是卻也沒說什麼。
這孩子,確實是挺能吃,但是阿蓉這也太.......誇張了吧!
還是夏安茹心直口快,直接嚷嚷,「外婆的湯圓,一個能夠拳頭大,十個能有一大碗呢!娉婷留點肚子,一會兒吃我席。外婆,我要......六個!」
拼了。
這會兒不吃飽,一會兒說不定開席會晚,餓著了怎麼辦?
「行行行,管夠。」姚外婆給安茹盛湯圓,心想著,這孩子說的話還真是奇奇怪怪,什麼叫吃我的席,聽著......真是不吉利。
不過轉念一想,她自己去吃外孫女的喜酒,隻要擡腿就能到,還真是方便。以後安茹來來回回的,也就是幾步路的事情。
不錯。這婚事真是太讓人滿意了。
新娘伴娘二人,於是在一大早,一個吃了十個湯圓,半飽,一個幹了六個湯圓,然後說自己腸子可能黏住了。
元娘帶著梳妝嬸子來的時候,兩人正好吃完了湯圓刷好了牙,還互相監督了下,牙縫裡有沒有留下芝麻粒兒。
那梳妝嬸子進門就是道喜,問好了哪個是新娘,便讓夏安茹坐到了梳妝台前,又問姚蓉,「嬸子,你家請的全福人呢?」
「哦~!等著,我去喊。」姚蓉趕忙跑了出去,喊來了也正好在走過來的喬氏。
喬氏這全福人,差一點點,就被馬狗蛋他娘給頂班了。
雖說喬氏公婆都在,兒女雙全,但是當初從海利出來的時候,她娘家雖說也往這兒來了,可卻一直沒聯繫上。
最後還是夏兆豐託了鄭縣令,去府城的時候問了管戶籍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喬家的人,這才繞了個大圈子找到的。
喬氏父母皆在,就是大哥家沒了倆孩子,二哥家也沒了一個。不過......這在往北走的人戶裡頭,情況算是好的了。
無論如何,喬氏最終還是在緊要關頭,找到了爹娘,當上了安茹的全福人。
跟著喬氏一起來的,還有丹姐兒和穀雨兩個小妹妹。
隨著梳頭嬸子喊著,一梳梳到尾,二梳到天明,三梳兒孫滿地,四梳舉案齊眉,喬氏輕輕的在夏安茹的頭上用篦子梳著,一旁的姚蓉卻突然忍不住鼻酸,眼淚瞬間滾了下來。
抱著個鍋,一直沒走的姚外婆安慰女兒,「今天是安茹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再說咱們兩家離的那麼近,想看女兒也是隨時的事兒。」
夏安茹聽聞母親哭了,『歘』一下轉頭,把喬氏手裡輕輕捏著的篦子一下甩了出去,姚蓉的眼淚,瞬間乾枯成了塔克拉瑪幹沙漠。
「娘,等我公婆回都城了,大崔也回軍營了,我還得回家住的啊,總不能我一個人住一個宅子吧?」夏安茹自己不知道自己幹了啥,還一心安慰老母親。
「知道了知道了,梳子都飛了小姐,你還是好好梳你的頭吧,我去換衣服去了。」說完,姚蓉擡腿就出了女兒房門,喬氏元娘和姚外婆也跟了出去,她們把空間都留給這些小姑娘們。
雖然喬氏覺得女兒穀雨還小,才六七歲就聽這些.......倒也不是不行!從小好好學學,怎麼找到一個好相公,長大了就不會找到渣渣了,挺好,現在就可以耳濡目染起來了。
幾個姑娘,大的小的,機靈的,憨厚的,就是沒有一個不說話的。嘰嘰喳喳討論著禮服,首飾,喜宴......
梳頭嬸子就梳了一個頭,臉上還沒捯飭呢,那耳朵就已經嗡嗡的了。
終於,熬到頭了的梳頭嬸子拿出一根棉繩和一盒白色膏狀物,她對夏安茹說:「姑娘,可不能再說話了,我要給你絞臉了。」
夏安茹點點頭,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來吧!!」
絞臉嘛,她知道,就是用繩子,加上特殊的手法,把臉上的汗毛除去,讓臉變得更加的細膩。
反正古裝劇裡頭,姑娘絞臉一輩子也就一次,夏安茹不想隨便打破這會兒的傳統,她決定忍一忍算了。
梳頭嬸子看著姑娘好像知道絞臉是怎麼回事,於是隻道了一聲,「姑娘忍著點。」然後上手開始『咔咔』把臉上的汗毛,用繩子給絞下來。
就這麼兩下,第一下,夏安茹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到了第二下,痛感總算傳達到了大腦,她眼淚毫無徵兆的就這麼掉了下來。
感覺到了劇痛的夏安茹,身子往後一靠,逃開了梳頭繩子的攻勢,「別!嬸子!!我相公不嫌棄我有臉毛,梳妝錢我也不少您,隻求您手下留情。」
「那不行的,」梳頭嬸子也是實在人,「收了多少錢,就得辦多少事。再說,這嫁娶之事,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可真的不能馬虎。
嬸子跟你說,男人嘴上說的可不能信,現在說的好聽,啥啥都不嫌棄,可到時候親你臉蛋覺得紮嘴,那還是會嫌棄等你的。」
丹姐兒嚇得直捂穀雨的耳朵,穀雨嘎嘎笑個不停,「晚啦姐姐,我都聽到了!嬸子說我安茹姐姐的臉紮嘴呢,哈哈哈。」
夏安茹氣的要命,她據理力爭,「嬸子!!我這臉不絞也沒到紮嘴的程度吧?您摸摸,這不是嫩的嗎?」
丹姐兒也說,「就是,梁嬸,夏姑娘可是去做二品夫人去的,可不是咱們村東頭的小媳婦,你怎麼什麼話都亂說呢?」
這鄉下梳頭嬸子,選擇也實在有限,這梁嬸還是他們馬家村頭號梳頭種子選手呢,這聊天起來,也狂野的很。
「喲,瞧我這破嘴,」梁嬸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打了自己嘴,「我的意思是,姑娘臉上沒毛,將軍會更喜歡的。」
夏安茹心想,我管他喜不喜歡!!!反正我不喜歡!!
正想掙紮呢,卻見陳娉婷雙手捂著臉,一聲不吭的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娉婷??」夏安茹喊了一聲。
陳娉婷這才回過神來,她走到夏安茹身邊,湊近她耳朵問了一句,「安陽會不會覺得我的臉紮嘴?」
畢竟......她像她爹。
「娉婷!!」夏安陽的喊聲,適時響起,「快來幫忙堵門!新郎家來了,我們不行了!」
「我來啦!!!」陳娉婷下意識的想要往外走,卻被夏安茹拉住了手。
夏安茹很認真的告訴她,「你有你自己的好,別老想著取悅誰,做自己知道嗎?當然,如果要揍安陽的話,給我個面子,揍的略微輕一點。」
「好嘞!」大大咧咧的姑娘應了一句,然後就嚷嚷著:「閃開閃開,都閃開,本姑娘來了!!」就出了房門。
她的身後,夏安茹的閨房裡,又開始傳出了嗷嗷嗷的叫聲,和姐姐你忍住,穀雨你抓她手,海棠你抓姐姐腳的指揮聲。
換好衣服,正往外走的姚蓉忍不住嘟囔,「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殺豬。」
惹得元娘和喬氏都埋怨她這娘不行,怎麼能說女兒是豬呢?頂多頂多,算隻大白鵝吧。
前頭富豐莊門口,由於夏安陽去喊陳娉婷支援了,所以門外崔承允和孫自立,齊三,蔣正他們的迎親隊伍,一下就佔據了上風。
姚家五大舅,完全不是他們這些兵哥哥的對手。
眼看著門栓越來越彎,門縫越來越大,外頭崔承允的聲音傳了進來,「舅舅們,請開門吧,不行咱們也可以比詩詞歌賦,光用蠻力,我怕這門撐不住。」
「不行!!」姚老八雖然人沒上場,可是嘴巴卻沒閑著,「比詩詞歌賦,咱們家肯定輸,你這算欺負人。大疤!大疤上!」
一直乖乖等在旁邊的大疤,一聽姚老八喊了,趕忙上前撐了一把大門。
可惜,老姚家頹勢已現,哪怕加了大疤,那門栓卻還在一點點彎曲.....
一旁夏兆豐撩起了袖管,「讓開我來!」
還好,被姚老八給扯住了,「哪有嶽父親自上的。」
「沒錯!」有女壯士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堵門這種事,得讓女儐相來!來來來,讓個位置!」
門外的人一聽是陳娉婷來了,趕忙又喊來跟著一起來的幾個指揮使,「趕緊趕緊,小陳將軍來了!」
陳娉婷雖是女流之輩,但是在戰場上分外肖勇,可因為種種原因,皇帝也沒有給她封號,而是直接給了個虛銜,欽賜尚勝女將軍。
從大榮開朝至今,從沒有女子有過此等稱號。
正可謂是.......皇帝現編的。
這欽賜的女將軍,享一品女官待遇,但是不領要職。軍中也需得聽崔承允安排。
所以肅北軍現在都叫陳娉婷為小陳將軍。
崔承允一聽是陳娉婷來了,便知門外這些人估計不夠,於是撩了袖子,新郎親自下場,準備破門之後再跟老丈人道歉。
而陳娉婷和夏安陽,再加上姚家五老舅,大疤,湯伯,則在門的另一邊死死頂著。
姚老八和阿狸負責用嘴。
梅香領著大順和小兜子,原本是在看熱鬧的,可這會兒見那門框都在搖搖欲墜了,便開始急了,「別頂著了,都撒手!」
完全,沒人聽到。
已經趕到前院的姚蓉,也看到了那門好像不太行了的樣子,她氣沉丹田,大喊一聲,「差不多行了,塞點紅包讓他們進來!」
丈母娘都發話了,門外的崔承允自然要聽,他大喊一聲:「我數三二一,一起放手!」
要不然一方力量太大,門肯定會被推倒的。
門後陳娉婷喊:「好!你喊!」
「三,二,一,放!」崔承允喊了一聲。
門前門後雙方都放了手。
然後眾人,眼睜睜的看著一扇門,在他們面前.......散架了,瓦解了,它沒有倒向任何一邊,它倒在了它的崗位上......
這門受了內傷.......其實早就不行了,就是兩方的力量把它強行立在那裡,所以這會兒兩邊的支撐力都沒了,它就散了......
門:可真是謝謝您幾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