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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域篇 第53章 等你長大

劍問九州 衛河 5497 2025-05-12 13:46

  商會書房。

  餘幼微回到這裡,青衣侍女正慌忙打算将沉香書案上的青紗宣紙收起來。狐裘少女見狀奇怪,問她:“怎麼?”

  “沒什麼,隻是方才世子一行人中,有登徒子在姑娘筆墨上加了一筆。”青衣侍女解釋,“奴婢怕姑娘回來看到生氣,想着收起來,不讓姑娘看到。”

  “哦?”餘幼微聽青衣侍女一說,倒是來了興緻,向她招手,輕笑說:“拿來我看看。我想了多日,也沒能想出佳句對下半句,如今有人對出來,倒是有趣。”

  青衣侍女不敢違背,當下将青紗宣紙遞到餘幼微手中。少女輕展宣紙,看了紙上那龍飛鳳舞的五個大字,正是白澤手寫的“折花賦妻歡”。

  青衣侍女緊張地瞄着自家姑娘的臉色,發覺姑娘并未生氣,才稍稍安心。心裡卻惱怒,想着:“哪個登徒子,竟敢占姑娘的便宜,真是不知好歹!”

  “溫酒待君歸,折花賦妻歡。”餘幼微盯了那張宣紙半晌,才出聲念道。少女沒有生氣,反而水嫩如花瓣的唇角牽起若有若無的微笑,對那青衣侍女說:“倒是好詩。筆記行走之間,濃墨飛揚,如蛟龍出海,鵬擊蒼穹。青兒,你去将那少年公子需要的靈藥取來,裝在錦盒當中,今晚我親自拜訪,登門送禮。”

  “是,姑娘。”名叫青兒的侍女雖然疑惑姑娘居然并不生氣,還要親自登門送禮,可畢竟身份卑微,她也不敢多問,當下出門照辦去了。

  可夜色降臨,餘幼微車駕到了白澤所住巷道路口時,她卻令那古怪的蓑衣車夫停車,不肯進入。

  “姑娘,怎麼了?”青兒問她。

  “這巷道之中,有高人靜修。”餘幼微抱着一方暖爐,身着狐裘大衣,半眯着雙眼,對青兒說:“青兒,你去請那位公子,就說我邀他醉仙樓一聚。他要問做什麼,就說他需要的那些靈藥,我給他帶來了。”

  “是,姑娘。”青兒下了馬車,直往白澤住處而去。

  車駕内,餘幼微用纖纖玉指叩了叩馬車舷窗,蓑衣劍客明了,馬鞭輕揚,驅着車駕先往醉仙樓方向去了。

  白澤正在庭院演練《大河劍意》,柴門忽然被人敲響。少年收劍入鞘,動身開門,一看卻是白日裡商會少東家身邊的那位侍女,吃了一驚,問她:“不知姑娘深夜拜訪,有何貴幹?”

  青兒白了他一眼,說:“我家姑娘說,想請公子醉仙樓一聚。還說你要是問做什麼,就告訴你你白天在商會要的靈藥,姑娘給你準備好了。”

  “為何白天沒有直接給我?”白澤問。

  “我如何知曉?”青兒哼了一聲。問他:“你究竟去還是不去?”

  “去。”白澤一下午時間想通了,如今倒是不怕。既然當日餘幼薇沒有動手,就證明至少目前來說,她不會毫無緣由地殺人。

  “那就走吧。”青兒轉身帶路。

  凜冬将至,夜色中的河陽城格外清寒。兩人趕到醉仙樓時,青兒已經凍得小臉發白。白澤修煉純陽真氣倒是還好,不過些許寒意還是多少讓他感到不舒服。

  醉仙樓店小二一早就在門前等候,見二人來了,趕忙上去迎接,說:“小的恭候多時,兩位裡面請!方才有位姑娘特意囑咐,青兒姑娘喝些茶湯暖暖身子,隻叫這位少俠一人上樓。”

  白澤聞言,倒是灑脫,跟着店小二上了醉仙樓第二層,直奔芝蘭居而去。

  “少俠裡邊請,需要什麼請随時吩咐小的。”店小二将門敲開,對白澤說了一聲,匆匆下樓去了。

  白澤猶豫片刻,擡腳進了芝蘭居,反手關上房門。卻見房間紅燭靜靜燃燒,四方紅木桌上擺着一個錦盒,一壺老酒,兩個青瓷酒杯,屋内并沒有餘幼微的身影。

  白澤自然而然地看向房間的雕木屏風,屏風後面是芝蘭居裡間,可供人休息,有木床一張,鋪的是上好的天鵝絨被。

  “餘姑娘?”白澤叫了一聲。

  回應他的卻是嘩啦啦的水聲,白澤隻一瞬間,便明白餘幼微此刻正在沐浴更衣。少年登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兩難地尬在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公子請坐,稍等片刻。”餘幼微在屏風那邊說,水聲消停,顯然她人已經出了浴桶,正在擦拭身體,準備穿衣。

  白澤一瞬間隻覺得雷霆擊頂,體内純陽真氣馬上暴動起來。他大吃一驚,慌忙默運《純陽真經》,平複體内震蕩不安的真氣。

  屏風那邊傳來少女帶着鼻音的輕笑,如暖陽下被人撓着脖頸的橘貓,說:“看來幼微沒猜錯,公子修的,果然是純陽心法,大成之前,内心容不得躁動。”

  白澤想奪門而走。

  可餘幼微出來了,滿頭青絲濕漉漉的,被她簡單挽起,一身百疊襦裙,披着狐裘,剛出浴的俏臉粉裡透紅,顧盼之間,真如九尾妖狐,勾人心魄。

  “公子請坐。”餘幼微走到紅木桌旁坐下,敲了敲桌子,笑眯眯地看着白澤,打趣道:“還是公子怕了,怕幼微吃了你?咯咯,可公子在幼微書房半句詩後的續作,可算是膽大包天呢。溫酒待君歸,折花賦妻歡。公子以為,幼微溫酒待的是君,而你折花,送的是我這嬌妻?”

  白澤破罐子破摔,走了過去,大大方方坐下,看着少女玫紅色的眼眸,說:“若得嬌妻如此,當真如劍仙詩雲,‘大夢江湖,泛舟悠悠’呢。”

  “好啊。”餘幼微嬌笑,半真半假地對白澤說:“幼微若嫁公子,公子敢娶嗎?”

  “有何不敢?”白澤反問。

  “可你太小了。”餘幼微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澤,一雙眼眸仿佛看破天機,道:“我生君未生,當真讓人苦惱。”

  白澤暗自心驚,看來他的易容術早已被眼前的少女看穿了。

  “你要的靈藥,我給你帶來了。”餘幼微見白澤不說話,将錦盒推給白澤,“都在裡面。”又伸手提起酒壺,倒了兩杯清酒,酒香濃烈,卻帶着一股莫名的清香,“這是醉仙樓十年陳釀,醉仙人。嘗嘗?”

  白澤接過青瓷酒杯,卻并未飲酒,而是問餘幼微,說:“餘姑娘深夜叫我來醉仙樓,為了喝酒?”

  “還有這個。”餘幼微指了指錦盒,自己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吐息如蘭,說:“那不然呢,公子還想幼微做什麼?咯咯,即使幼微想做别的什麼,可奈何公子尚還稚嫩,幼微如何下手?”

  白澤耳根有些泛紅,心裡罵了一句,心說小爺無恥,沒想到今天還能遇見比我道行還高的對手。

  “公子心中,想必在罵幼微放蕩不堪是嗎?”餘幼微斟酒,仍是微笑,說:“可你修煉純陽心法,大成也不過是後天純陽之體,可知先天純陰之體的煩惱?”

  白澤當然知道。九州諸多神體當中,有一種讓身具者又愛又恨的體質,就叫先天純陰神體。這種體質,修煉上能甩尋常修士十條街。可這種體質,也是邪修眼中所謂“鼎爐”的最佳人選。

  邪修與先天純陰之體合修,功力增長能一日十進,速度驚人。可與此同時,代價就是後者修為一日十退,直到退無可退,力竭而亡。

  白澤飲酒。

  餘幼微笑了,從狐裘大衣裡取出一個白玉瓶,放在紅木桌上,對白澤說:“幼微看了公子所需要的靈藥,應是九轉金丹所需要的材料。公子既然需要,何不直接告知于我?我這裡,恰好就有一枚九轉金丹。”

  九轉金丹,為修士苦海境築基上品靈丹。其功用,在拓寬修士周身大經,強筋健骨,共有九次洗煉,伐塵洗髓,其強悍藥效,為江湖之中千金難求之寶。

  白澤擡頭,看着餘幼微,不知在想什麼。對面那少女嫣然一笑,道:“怎麼,公子怕幼微毒害你不成?”

  “你認真的?”白澤問她。

  “認真與否,誰知道呢?”餘幼微說,“或許一時興起,或許的确是認真的。總歸來說,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那你想在我這得到什麼?”白澤問,“生意人,從不吃虧。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我麼?”餘幼微站了起來,看着白澤,很久不說話,然後嗤笑一聲,俯身湊到少年眼前,雙眸正對。少女身上誘人的幽香輕輕撲來,白澤不覺地停滞呼吸。

  “我等你長大。”餘幼微輕笑,纖纖玉指摩挲白澤眉心的山鬼印,然後轉身離開芝蘭居。

  開門帶起的輕風吹動房間紅燭搖曳,白澤沉默地看着紅木桌上的錦盒與玉瓶,心裡不知作何感想。

  半晌,他覺得夜已經深了,将桌上物品收進手腕棋子,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離開房間。

  芝蘭居内,紅燭靜靜燃燒。燭火搖曳,房間陰影随着燭火來回搖晃,隻剩下酒香,和少女沐浴後留下的清香,昭示着這裡曾有人來過。

  另一邊,馬車到了商會大門。侍女青兒見自家姑娘一手支着如玉的下颌,還在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等了一會,侍女終于忍不住提醒:“姑娘,已經到了。您都這樣出神好久啦,可是心中有什麼煩惱嗎?”

  “嗯?”少女哼了一聲,卻是微笑,說:“要說煩惱,大概有那麼一些吧。”

  “那姑娘在煩惱什麼呢?”青兒問她。

  “大概,想他何時才能長大吧?”餘幼微說,聽得青兒一頭霧水。等她反應過來時,姑娘已經下了馬車,孤身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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