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邦瞥了眼遠處西裝革履的楊鵬雲：“聽說他搭上了省城的關系？”
老爺子擺擺手：“也就他能請個把像樣人物，小意那邊……”
渾濁的眼睛突然黯淡：“當年要是肯嫁賈家……”
“要我說，您年輕時候在商界呼風喚雨，這些小輩綁一塊都比不上。”
楊振邦遞過雪茄卻被推開。老爺子望着滿堂兒孫搖頭：“楊家想更上一層樓，難呐。”
昨晚家族會議後他就打定主意，大兒子雖資質平庸，好歹人脈網紮實，這家業總得有人接着。
秦峰剛找到座位，楊立維突然從背後冒出來：“沒想到你真敢來！等着瞧，我給你備了份大禮。”
秦峰慢條斯理整理袖口：“看來上次的耳光消腫太快了？”這話吓得楊立維連退三步，捂着還泛紅的臉頰扭頭就跑。
楊立維臉瞬間拉了下來，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冷笑：“你這張嘴倒是挺能犟，待會兒可别軟了舌頭。”
說完轉身就走，衣角帶起的風裡飄來半句：“等宋易輝到場不賞你幾個耳刮子，我楊字倒過來寫！”
楊家第二代九兄妹剛在議事廳落座，空氣裡就繃緊了弦。
楊默默攥着衣角的手沁出薄汗，湊近母親耳邊：“媽，咱們這邊到底來了多少助陣的？”
她原本當這是尋常家宴，此刻卻像坐在考研面試現場，心跳快得發慌。
楊意翹着二郎腿轉茶杯：“慌什麼，你爸我倆早打點妥了。家主位子不惦記，但場面絕對撐得住。”
見女兒長舒一口氣，旁邊秦峰忽然插話：“舅媽要真想當家主，也不是沒機會。”
“少拿漂亮話糊弄人。”
楊意斜他一眼：“這時候說這些頂什麼用？”
秦峰指節輕叩桌面：“您剛說單憑自家關系隻能保底，我說的是隻要加上我這邊的關系，您想坐家主位子完全有可能。待會兒怕是要忙得接客接到手軟。”
空氣突然凝固。
楊意茶杯停在嘴邊：“你的人脈？燒糊塗了說胡話吧？老應，快來摸摸你外甥額頭。”
應韶霖當真伸手：“體溫正常啊。”
楊意翻個白眼：“那就是神經搭錯線了？”
楊默默忽然想起昨夜秦峰提過天狼幫的事，指尖猛地掐進掌心。
若真叫來那些道上人物，别說當家主，怕是當場就要被族老們轟出去。正想開口，忽然聽見前院傳來禮賓高聲通報。
第一波賓客陸續到場了。
原本有些松散的氣氛瞬間繃緊。
楊家後院裡早已落座的族人，無論是嫡系還是旁支，此刻全都屏住呼吸望向入口。
方才還飄着交談聲的場地驟然安靜，連茶盞碰桌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天盛集團董事長林佳西到！”
随着侍應生的通報，身着深灰定制西裝的儒雅男人信步而入。
原本正襟危坐的人群起了微妙騷動，幾位年長的叔伯依舊垂着眼簾慢條斯理品茶；
幾個年輕後輩卻忍不住交頭接耳：“聽說天盛市值九個多億，雖說不是頂級企業，但能讓董事長親自出席……”
“準是三房請來的。”
楊意用茶盞掩着嘴輕聲說。話音未落，果然見三叔一家笑吟吟起身相迎。
三嬸特意撫平旗袍上的褶皺，嗓音裡摻着十二分熱絡：“林董百忙中還賞臉過來，真是蓬荜生輝。”
“楊家的場子就是再忙也得來啊。”
林佳西熟稔地拍了拍三叔肩頭：“更何況是老弟你開口。”
這話說得三房衆人眼角眉梢都染上得意，忙不疊将貴客往裡引。
宴會場地布置頗有講究：九張鎏金雕花圓桌按長幼次序排開。
最外側坐着楊意一家，而緊鄰主桌的首席位置則由長子楊鵬雲占據，昨夜家宴上老爺子親自定的座次，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當三房簇擁着林佳西經過時，楊意慌忙扯着丈夫女兒起身緻意。
唯獨她那個外甥秦峰依舊歪在圈椅裡，自顧自轉着青瓷茶盞，對舅媽快要瞪出火星子的眼神視若無睹。
好在林佳西正忙着與各桌寒暄，壓根沒往這邊瞧。
隻見來客沿着長桌步步深入：四房的姑媽們颔首微笑，五房的表叔坐着擡了擡茶盞，到六房時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林佳西倒是神色自若，經過主桌時特意朝楊鵬雲欠了欠身，這才在倒數第三席落座，正是三房特意預留的貴賓座。
林佳西謙遜地向主桌的楊開泰緻意後，才在楊家三少爺的席位落座。
楊開泰略一颔首未作回應，畢竟身家剛過億的商賈在他眼中還算不得什麼人物。
随着入場通報聲此起彼伏，宴會廳逐漸熱鬧起來。
賓客們入席前都要循例向主桌的楊老爺子問安，這個必經流程恰好讓每位來賓都要經過楊家九位子女的席位陣列。
每當有重量級人物經過，前幾席的嫡系成員便會集體起身示敬。
旁系族人們默契地數着各席起身人數，仿佛在用活體标尺丈量來客的分量。此刻場内暗流湧動，恭維與較勁在無聲中交織。
“城北江家掌門人江澄浩到！”
“雖然隻是三線家族，但家主親自捧場也算給足面子。”
“這準是四爺請的貴客，聽說他們可是老同學。我賭前五席都會起身……”
“三鳳集團李玉鳳總經理到！”
“公司市值十來億，雖說比天盛規模大，但總經理的分量終究有限。”
“大姑奶奶的閨蜜到場，雖不算重頭戲，好歹能添些光彩。”
“萬花集團齊百峰董事長到！”
觀禮區響起低呼：“這可是天城百強企業！楊家那九桌裡得有七家站起來迎客吧？”
“錯啦，得算八家呢。”
旁邊人努嘴示意：“瞧見沒？大少爺家代表都起身了。”
“啧啧，這種級别的大佬在别處都是座上賓，楊家居然隻派小輩接待……”
暮色漸濃，水晶吊燈将宴廳照得通明。
入場賓客愈發密集，時不時三四桌嫡系同時起立相迎的場面看得人眼花缭亂。”
錢家嫡子錢多多到！”
“三聚集團董事長到！”
此起彼伏的唱名聲中，這場無聲的較量仍在持續發酵。
“西北礦業的張董到！”
“七色娛樂王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