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碗筷都是現成的，大米飯熱乎乎，菜多肉也多，衆人一個個吃得很盡興。

　　吃飽以後，陳星淩泡了一大壺熱茶，一人分一杯。

　　渝城附近的山裡常年有山民種茶，陳三水每隔幾個月就會進山一趟，用新鮮的魚蝦換一些茶葉來家裡喝。

　　年前他換了幾斤茶葉，一個兒子各分一斤，還留了兩斤給即将回來的小女兒。

　　陳大星喝了幾口後，倏地想起什麼。

　　“爸，家裡的茶葉還有沒？”

　　老父親搖頭：“沒了，剩下的都給淩淩了。”

　　陳大星提醒：“爸，你下回進山的時候，記得要多換幾斤。上次老四跑船回來，說要找幾斤茶葉送海外的朋友，說茶葉在那邊是稀罕東西，很受當地的華僑喜歡。”

　　“好。”老父親當即答應了。

　　一旁的陳星淩聽後，心裡頓時來了主意。

　　“四哥什麼時候跑船回來？這兩年大概多久能回來一趟？”

　　老父親想了想，答：“有時候大半年，有時候八九個月。上一次回來是去年中秋附近，估摸——估摸再過一兩個月吧。”

　　柳佩雲歎氣道：“船在大海上飄，有時候遇到壞天氣啥的，一耽擱就是好些天，壓根沒個定數。他呀，什麼時候回來都成，隻要平安就行。”

　　兒行千裡母擔憂，對于老母親來講，隻要兒女平安順遂，其他都通通不在意。

　　陳仲星解釋：“老四這幾年都往東南海域跑，說很喜歡那邊的暖和天氣，時不時還會在當地碼頭停留一兩個月。他現在已經是二副，也許明年後年能成為大副，一些打雜小事犯不着幹了，也不用那麼辛苦。”

　　柳佩雲看向女兒微笑：“等你四哥回來，鐵定會跑來城裡找你。他呀，向來都是最疼你的。”

　　陳星淩忙不疊點頭：“我也好想四哥。等他回來，一定跟他好好聚聚。”

　　衆人喝過茶後，一并坐上拖拉機回去了。

　　小虎子舍不得表哥表姐們，急得哇哇大哭，顧異差點兒抱不住他，一個勁兒哄着他。

　　“别哭啦！”陳星淩好笑睨他，解釋：“這裡是爸爸和我們的新家，離外公外婆他們很近。等明天後天媽媽有空，又能帶你過去。放心，以後隔三差五都能去漁村玩。等天氣熱了，媽媽還要教你遊泳呢！”

　　小虎子抽泣問：“……真的？”

　　“騙你做什麼！”陳星淩答：“這裡就是爸爸上班的船廠，樓上是我們的新家。我們離外公外婆非常近，坐船隻需要半個小時，等媽媽有空随時都能去漁村。”

　　顧異趕忙幫聲哄，總算将小家夥給穩住了。

　　上了樓，陳星淩取出被褥為顧異鋪床。

　　顧異見被褥都是嶄新的，有些不好意思。

　　“嫂子，讓你太破費了……我不會長時間留在這邊，你買這麼好的被子被褥給我……太浪費了。”

　　陳星淩溫聲：“放心，我和你哥也有新被褥。買便買了，以後你随時過來都能用上。”

　　顧異心裡頭暖暖的，想了想後不敢再猶豫下去，直接跟陳星淩坦白。

　　“嫂子，謝謝你在家裡給我解圍。其實……其實我不是不想返城，是我還迷茫得很，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星淩一邊扯着枕頭套，一邊笑問：“迷茫什麼？你是不想就業，還是不想回上京城的家？”

　　“不想回家。”顧異眼神躲閃，支支吾吾：“我媽那人……嫂子你也很清楚。你家裡人都樂呵呵的，不拘小節，相處起來輕松得很，我家哪裡比得了。而且……而且我找的對象，我媽肯定會反對。”

　　陳星淩低笑：“那你一開始是怎麼打算的？不返城留在鄉下陪着你的對象？”

　　“嫂子，你——你知道呀？”顧異驚訝瞪眼：“誰告訴你的？”

　　陳星淩實話實說：“看你的神情和神色猜到的。”

　　顧異哭笑不得：“有那麼明顯嗎？”

　　“挺明顯的。”陳星淩清秀的臉上盡是笑容，低聲：“我怎麼說也是過來人，還是看得出來的。”

　　顧異拉來一張小矮凳，坐下靠在牆上，神情頗無奈。

　　“嫂子，其實我不僅是迷茫，還為難得很。我想回城就業，畢竟城裡的工作機會更多，生活上也更方便些。可我……我對象是平朔山上的人，我媽貌似很反對。她的家裡人好像都期盼她能跟我一塊兒進城，我想跟她在一起，怕我媽反對，也怕讓她失望。”

　　陳星淩将床褥拉好，扭過頭問：“你對人家姑娘是真心的？一輩子的那種？”

　　“那是當然！”顧異略有些難為情，磕磕巴巴：“她長得很漂亮，非常善良，人也很勤快……她跟我都很要好了……想要一輩子厮守不分開的那種。”

　　陳星淩忍不住問：“那她是怎麼想的？她想跟你一塊兒進城，是嗎？”

　　“她沒說。”顧異垂下眼眸看着水泥地面，低聲：“不過，我聽她家裡人的語氣确實是這個态度。她家裡還有哥哥弟弟，閨女自然是要嫁出去。”

　　俗話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對象家裡不需要招贅女婿進門，自然是希望女兒嫁個好夫婿，一并随顧異進城，當一個城裡媳婦。

　　顧異解釋：“平朔山那邊附近都是山，離城裡好幾十公裡，地方不算貧瘠，但山路崎岖難行，跟城裡是沒法比的。嫂子，你們家隻是在城郊，算不得偏僻，水泥地平坦好走，水路進城也非常方便。你……你嫁給我哥，我媽尚且那樣子嫌棄。如果我媽知道我對象真是山裡姑娘，她指不定得要了我的命！”

　　陳星淩總算聽明白了他的難處，道：“所以你總是推遲返城，就是想拖一拖，想跟自己的心上人待在一起。”

　　“是。”顧異埋着腦袋答：“我……我隻要一兩天瞧不見她，心裡頭那叫一個慌。”

　　陳星淩忍不住提醒：“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輩子呀。之前在老家的時候，你讓你媽再寬限你幾個月，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主意了？”

　　婆婆的眼裡隻有利益，兒子是她生的，但不是她手中的提線木偶。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就連兒子的人生大事也要一手操控，最終隻會害了兒子，也害了她自己。

　　她當時是覺得他真的很可憐，也看不慣婆婆那般蠻橫嚣張的态度，所以才決定幫他一把。

　　“沒有。”顧異低聲：“就隻想緩住我媽……能拖多一陣子是一陣子。”

　　陳星淩聽完，禁不住暗自翻白眼。

　　難怪原書中他失去了心愛的姑娘半生郁郁寡歡度日，就他這樣的懦弱态度——不慘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