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異頗無奈苦笑：“媽，我們什麼時候沒理你？啊？您說哪個時候？”

　　額？

　　李瑛微窘，支支吾吾：“這不——剛說要跟你們一塊兒吃飯，你們就不肯了！你們有肉吃，我們就跟着有肉吃。不讓我們跟你們一塊兒吃，這不是不想搭理的苗頭是什麼？啊？”

　　顧異撇撇嘴：“要是真不想理你，早就不跟你說話了。”

　　“臭小子！”李瑛叉腰大罵：“會自個賺錢了，翅膀硬了，不要你的老媽子了？”

　　顧異讪讪撇開臉，不敢再說下去。

　　李瑛騰地往飯桌旁坐下，大聲：“阿奇，我決定了！明天開始我和阿玄要搬過來這邊跟你們一塊兒住！你們兄弟倆必須負責我們的三餐！”

　　套房那邊的環境雖然好，可顧玄不是去上課就是待房間裡學習，不在家自然沒人說話，在家她也不說話，冷清得要命。

　　雖然白天有些冷，但再怎麼冷也比不得上京城的冬天一丢丢，所以她吃完飯就會下樓溜達，滿船廠找閑人唠嗑。

　　寂寞的時候可以下樓找老太太老頭兒聊天，可三餐和家務活兒她再不喜歡還得幹，怎麼也避不開。

　　她本來就很懶，以前是老伴沒了，兩個女兒都還小，她才不得不幹活。

　　後來自阿奇娶了鄉下漁女，她一點兒活兒都不用幹，不是坐着就是睡着，日子過得十分惬意。

　　一連三年多，她都已經習慣了那樣的懶洋洋舒服日子。現在讓她走回以前的幹活老路，天天料理三餐洗衣服打掃衛生——簡直是在要她的老命！

　　她真的懶得動，真心想回到以前那種有兒媳婦幹活的飯來張口輕松日子。

　　顧奇聞若未聞，将淘好的米放入鍋中蒸。

　　接着，他用布塊圍住鍋蓋的周邊，将縫隙一一封住。

　　李瑛重重拍桌：“阿奇！你聽到沒有？你們都成家立業了！我辛辛苦苦養大你們不容易！你們現在能賺錢了，必須養我了！”

　　顧奇淡定自若拿出海帶剪小，道：“聽到了，街坊鄰居都能聽到你的大嗓門，我怎麼可能聽不到。”

　　“我們明天就搬過來！”李瑛用宣布的語氣喊。

　　顧奇淡聲：“不行。”

　　李瑛沒好氣道：“咱們家裡現在才幾個人啊？我和阿玄一處，你們一家三口一處，阿異他們兩口子一處——置辦三份夥食要費一大堆錢！而且，我現在年紀大了，我幹不動家務活兒了。你們都有媳婦了，家裡的活兒得由新人幹，不能讓我一個老人家幹一輩子吧。”

　　這時，門外響起開門聲！

　　正在院子裡玩的小虎子歡快喊：“媽媽！嬸嬸！你們回來啦！”

　　陳星淩推着自行車往大樹下走，一邊溫聲叮囑：“虎子，隻能在草地上玩哦。這兩天沒陽光，你的小褲子還有三條沒幹。再弄髒下去，明天隻能光着屁股去上學。”

　　“知道啦！”小虎子笑嘻嘻應聲。

　　趙小杏擰着一個大籃子，徑直往大廚房走。

　　不料剛進門，就看到怒氣騰騰的婆婆，吓得她刹住了腳。

　　“……媽，您來了。”

　　李瑛猛然站起來，胖乎乎的黃斑臉冷沉。

　　“你們來了，那我就一并告訴你們——從明天開始，我要帶着阿玄跟你們一塊兒住一塊兒吃。我年紀大了，幹不動家務活兒了，以後隻能靠你們養着。”

　　趙小杏聽得愣住了，一臉無措站在原地。

　　後面走上來的陳星淩聽得暗自翻白眼，淡定走進去。

　　“媽，這邊的房間不夠住。另外，我們白天要上班上課，實在沒空留在家裡料理三餐給你吃。”

　　李瑛沒好氣道：“這麼大的地方咋就不夠住了？去把我們的床搬來，我和阿玄住書房！三餐不行，那就兩餐。中午我自個搗鼓一點兒将就吃。早晚你們都在，那就你們負責做。”

　　“我不同意。”陳星淩拒絕得直截了當。

　　李瑛：“……”？？！！

　　接着，她老臉騰地紅了，氣呼呼看向顧奇。

　　“阿奇，你——你瞅瞅她！你——你媳婦竟敢跟我叫闆！我是你的親媽哎！跟你們住一起有錯啊？你們都去賺錢了，不用管家裡的老人呀？”

　　顧奇自顧自幹活，嗓音冷靜又冷清。

　　“媽，這不是我的地方，這是星兒娘家給她的房子。在這裡，我做不了主。”

　　李瑛的老臉更紅了，怒氣沖沖瞪向陳星淩。

　　“行！那你和小虎子就回臨江一樓那邊住！這兒是她的房子，那就讓她自個住！你們姓顧，你們必須住回姓顧的地方！”

　　不就兩間屋子嗎？！有啥了不起的！娘家給她的，就不能阿奇做主！

　　真是奇了怪了！既然那麼會疼女兒，當初幹啥要将女兒嫁出去！幹脆留在家裡自個養呀！

　　顧奇瞥向老母親，眼底盡是無奈。

　　“我的妻兒都在這裡，我不在這兒我能上哪兒去。我的工資都得存起來幫你還債，現在家裡的夥食都是星兒在買。我和虎子住回臨江一樓去，然後我們三代人住一塊兒喝西北風嗎？”

　　陳星淩暗自憋笑，轉身去洗手。

　　李瑛的嚣張氣焰瞬間沒了大半，磕磕巴巴：“你——你還她錢做什麼？！她的錢不也是你的錢啊？”

　　顧奇沉聲：“媽，沒有星兒用工地上的資金先挪給你還債，我們上哪兒找幾百塊去贖你？人家兇神惡煞找上門，如果三天内不還款，就要将阿玄給賣了。你不懂知恩圖報，還整天說風涼話！”

　　他不知道妻子身邊具體有多少錢，她賺的錢是她的。她不主動說，他絕不會主動去問。

　　他是男人，養家養妻兒是他的責任。妻子料理家裡日常生活都是她掏的錢，已經減輕他很多負擔。倘若不是如此，他哪能将基本工資都交給老媽子。

　　五百塊不是小錢，而且工地那邊目前還沒完工，妻子一下子掏那麼多錢出來，指不定早已影響她和大禮的工作。

　　他身邊的存款湊起來，已經有兩百多塊，不過星兒讓他攢着，說不着急還上。

　　她雖這麼說，可他還是得努力攢，不能耽擱她和大禮的生意。

　　李瑛被大兒子一頓數落，嚣張氣焰很快沒了。

　　“那個……我和阿玄搬過來住樓下，夥食就不用搗鼓多一份，省錢省力還不好嗎？再說，你也能照應一下阿玄的學習，下個學期她又要高考了。”

　　顧奇堅決搖頭：“用不着省你們的夥食。阿玄遇到不會的題目就會去找老師問，周末遇到不會的就會來找我，不用我時時刻刻照應。”

　　李瑛見逼迫不成，很快換了一副嘴臉。

　　“阿奇，我現在年紀大了，幹活也比不得以前利索。我現在一幹活就累，四肢酸痛難受。你們也為我想想……不能把我給累死，是不？”

　　後面的顧異聽不下去了，問：“媽，你每天滿船廠跑，也不見你累着過？大前天我還瞅見你跑到行政樓頂樓去了，跟幾個老太太在那邊看船塢的新船入水，對吧？”

　　每天吃飽沒事幹滿船廠跑，精力旺盛得不得了，怎麼沒聽她喊累過？

　　前一陣子麻将桌一坐就十幾個小時，也沒聽她說腰酸背痛四肢酸痛？

　　李瑛被拆穿了，支吾：“上下樓倒不怎麼累，我不都走習慣了嗎？幹活就不一樣了，又要蹲下去又要下水，我隻要碰到冷水就容易手酸。現在肚子太大了些，蹲下去就容易腿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