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0章 夜
“走，去巡營，今晚早些歇息。明日怕是蠻人又該挑釁了！”
太子起身，整理铠甲，唐元伸手幫忙，無奈道，“這些蠻人真是打不死的臭蟲一樣，算下來，這段時日，他們損失也是不小，怎麼就沒有撤退之意。好似甯願用命堆，也要拖着咱們腳步。”
夜岚皺眉，他也有這樣的感覺。
好似蠻人有意拖着西征軍，陷入一個泥潭，雖然西征軍不至于淹死，但總有種手腳無力之感。
蠻人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想把他留在草原一輩子？也不怕他把草原上的人和牛羊都殺光？
“走，先巡營，明日我親自帶兵出戰，仔細探查看看再商量。”
“是，殿下。”
夜半，主将巡營是在京畿道大營時候就養成的一個習慣。
此處已經是秦嶺關隘往西推進二百多裡了，深入草原。
夜色帶着深重的冷意，風沙也越發嚣張，若是沒有盔甲，怕是打在身上也會很疼。
怪不得戍守秦嶺的很多老兵，臉上都是坑坑窪窪，絕對是風沙的傑作。
幾個兵卒守着營地門口，升起了篝火，火光照亮了年輕的臉龐。
眼見太子到了，幾人都是行禮。
太子擡擡手示意他們起來，然後随意抓了一個兵卒的胳膊一把，問道，“棉襖足夠禦寒嗎？”
“足夠了，殿下，”那兵卒被太子親自垂詢關心，激動的厲害，甚至還擡起腳丫子，顯擺腳上的羊絨皮靴，“還有這個皮靴，真是站一晚上也不覺得冷。”
“這就好，”夜岚不但沒有嫌棄，當真又摸了一把兵卒的皮靴，确實厚實，又道，“後勤營送熱湯過來了嗎？”
“快了，殿下，我們都聞到香味了，聽說今晚是羊雜湯和兩合面的饅頭，大夥兒都等着你。”
兵卒年輕，對太子又崇拜，比之旁人就少了幾分拘謹，笑的憨厚又傻氣。
“辛苦了，繼續警戒，你們熬一晚，家鄉的親人妻兒就安甯一晚。”
“大越威武，西征威武！”
兵卒被太子拍了肩膀，激動的高聲喊口号，其餘幾個也是跟着喊起來。
太子擺擺手，繼續去巡查下一處了。
“你小子，真是好膽子啊！怎麼不知道怕呢？”
太子一走，那兵卒立刻就被兄弟們圍住了，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
兵卒撓撓後腦勺，應道，“殿下多和氣啊，怕他做什麼？”
“殿下多尊貴的身份，你還把臭腳送給殿下摸，簡直…”
“就是，也不怕熏到殿下！”
那兵卒越發聽得迷糊，委屈道，“你們說這靴子是北茅作坊送來的啊，還說殿下待林家極好，怎麼會嫌棄林家做的靴子呢…”
“這就是個棒槌，不跟他說了！”
“趕緊站崗，小心一會兒挨罵！”
不說兵卒們說笑，隻說太子巡查了全營，就回來主帳。蒙毅正好睡醒一覺起來，如同往日一般守了帳篷門口。
太子直接進了空間，二樓的廚房裡，正蒸汽騰騰，香味萦繞。
嬌嬌穿了長袖的圍裙，正在認真盯着鍋裡的花生，突然聽得太子進來，就道，“是不是餓了，桌上給你扣着飯菜呢。你先吃，我這裡馬上就好。”
太子洗了手，換了衣衫，沒有吃飯，隻站在嬌嬌身後，雙手環抱了她。
“油煙氣這麼大，萬一熏了你怎麼辦？怎麼不在外邊，吩咐人做了？”
“閑着也是閑着嘛，這個時候，多動一動有好處。”
嬌嬌捏了一粒糖衣花生塞到他嘴裡，得意問道，“好不好吃？”
“好吃，香甜脆。”
太子笑着誇贊，當初他第一次跟着西征軍在草原征戰，嬌嬌就給他做了很多糖衣花生，他裝在小荷包裡，每次隻舍得拿出一兩粒吃。這股熟悉的香甜味道，陪伴他熬過了太多漫漫長夜。
如今，他能攬着她的腰，看着她笑顔如花，再吃着糖衣花生，突然好似有種回歸的錯覺，塵埃落定，人間安好也不過如此了。
可惜，秦嶺外的戰事還在繼續，他依舊不能時刻陪在她身邊。
“我來吧，你歇會兒。”
“好啊，最後這一點兒了，盛出來晾一下就成了。”
嬌嬌交出了竈台，撿了一盤子，坐在沙發上吃起來。
“關外怎麼樣？勝負如何？”
“還是老樣子，蠻人這次不知為何，完全沒有退意，戰況很是膠着。”
太子随手往嘴裡塞了幾粒花生，語氣倒也輕松。
嬌嬌微微皺眉，心裡轉悠着，總覺得整個天下就是一張大網，無論是秦嶺外的戰事，還是湖州，或者京都，好似都被包裹着，讓人氣悶。
不知道何時，太子忙完，坐到旁邊，輕輕揉開她的眉頭，不贊同道，“你懷着身孕呢，少費神。關外戰事有我，不需要你惦記。”
“好，我家孩子爹是戰神，我才不擔心呢！”
嬌嬌笑嘻嘻抱了他的胳膊，也沒再說什麼，開了電腦，兩人尋了個電影看看，吃着零食，難得的安閑時光…
城外糧囤村裡，這會兒也是萬家燈火熄滅，除了巡邏的隊伍，隻有幾條老狗忠實的守在村口，不時擡頭眯眼看看路邊草叢，鄙視那些偷偷跑過的小獸。
林家大院兒裡，林老爺子披着夾襖，拎着煙袋鍋兒，悄悄從正房裡走出來。
胡天明迎上前，問道，“老太爺，您怎麼不睡了？可是哪裡不舒坦？”
“沒有。”老爺子擺手，悄聲問道，“你這是從城裡回來？嬌嬌怎麼樣？”
胡天明一身夜行衣，顯見剛出門回來，他也沒有遮掩，應道，“我閑着無事，進城轉了一圈兒，小姐在宮裡好着呢，據說晚上吃了一籠湯包，胃口比前幾日又好了不少。瘋爺也說了，有他在旁邊守着，讓您老人家不用惦記。誰敢動他的徒孫，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老爺子聽得笑了，煙袋鍋兒裡續了煙絲，胡天明嘎達一聲按響打火機幫忙點燃。
“嬌嬌無事就好，把她一個人放在宮裡，我真是不放心。太子也不在，總覺得把好好的小羊送狼群裡去了。”
老爺子開了句玩笑，話裡帶了幾分嘲諷，若是被外人聽見，說不得還是一場小禍事。但胡天明是誰啊，本來就是遊走在刀尖上，自己性命都不放眼裡，哪會對皇權有什麼敬畏。
“那個地方就是大泥潭，若不是為了太子，咱家小姐也不會明珠暗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