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供銷社出來，李龍不僅帶着李向前給的那盒茶葉，還拿着一包周園給的吃的。這裡面主要是一些油炸的如馓子、麻葉子等，還有就是鹵的肉等吃的。

　　“你嫂子做的多，說你這過年也沒空過來，就讓我給你帶一些。沒你帶給我的那些糕點精緻，但是家裡做的，味道還不錯。對了，這兩天晚上有沒有空，有空的話到家裡喝一杯去？”

　　周園的邀請李龍沒拒絕，兩個人商量着約在了明天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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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七号，大年初九，瑪縣召開了人大會議。李龍作為代表參加了這次會議。

　　會議開始之前他就被分了組，提案也交了上去，至于有沒有用就不知道了。

　　每個參加會議的代表發一個包，一個本子，還有一支鉛筆。包裡裝着一沓會議材料，這時候的印刷技術還比較一般，但這些材料已經不是油印了，倒是讓李龍有些意外。

　　開會的時候聽着報告，李龍也看到了今年的縣裡的工作規劃，這其中就有他心心念念的搞程控電話的内容。

　　因為是全縣的工作報告，所以隻是提了一下。李龍便趁着開會的時候打聽到通信領域的代表去問了一下。

　　“程控設備已經采購回來了，目前正在換裝設備和線路，縣裡有些單位已經開始調整了，縣裡的公家單位調整完之後，就可以發通知讓私人裝電話了。”同是代表，而且這是可以查到的，所以那位代表也沒隐瞞，“就是這個初裝費比較貴，四千塊錢一台。”

　　這個李龍是早知道的，所以并沒太驚訝。

　　以目前瑪縣人普遍的工資來算，四千塊錢差不多是五年的工資總額，幾乎可以換一台拖拉機回來了。

　　可不便宜！

　　普通人家這時候是裝不起的。

　　李龍卻沒這方面的困難，他隻是想着盡快把電話裝起來，這樣有什麼事情就不用到處跑了，而且生活也會更進一步往現代化發展一下。

　　開會的議程和上一次李龍從新聞裡看到的那些區别不大。學習自治區和州上的相關文件，學習縣裡的報告，然後進行分組讨論，提出來意見。

　　這時候的人雖然也略微有一點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幹實事的人還是挺多的，李龍他們這一組，供商業系統的人就目前商品經濟的一些具體内容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他能聽得聽得出來，這些人是紮紮實實的，真心的想要改進目前縣裡的商業環境，促進工商業發展。

　　這個時候别說瑪縣了，整個北疆甚至于整個西北在招商引資方面都是非常落後的。

　　想要在工商業方面有所發展，基本上就隻能靠自力更生，挖掘自身的潛力。

　　作為過來人，李龍自然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比如發展特色産業，比如在稅收方面給與優惠政策，再比如優化營商環境。

　　後室。到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那種已經全國普遍實行的各種工商業一站式服務模式，雖然現在肯定是不能搞起來，再提高一下各公職人員的積極主動性還是可以的。

　　畢竟這個時候為人民服務，還是實打實的說出來會讓人信服挺管用的。

　　因此各工商業代表對于李龍這個年輕小夥子也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果然如李龍所想一直到開完會他的那個提案都沒有被正式的列入研究。

　　當然他并不知道的是這個提案被縣裡面專門挑出來，和其他幾個提案一起報送到州裡去研究了。

　　會議最後開完，報告在經過各組審議修改之後通過。然後會下發到各部門指導各部門今年的工作。

　　李龍在會議結束之後就開車去了山裡。

　　原本給李向前說的是，商量好之後兩三天就要去山裡的。但是因為臨近開人大會，所以就延遲了。

　　李龍開着吉普車到哈裡木的冬窩子的時候，玉山江也在這裡。

　　兩個人聽到車響，從冬窩子裡出來的時候，李龍已經熄火下車。

　　看到玉山江在這裡，他也有些意外，不過他也挺高興，這樣剛好可以問一問關于修路的事情。

　　“前些天我們召集了全部落的大會，把所有的老——各家主事的人召集在一起，商量修路的事情，總的來說大家最後同意了。”玉山江把情況給李龍簡單說了一下。

　　“你都不知道，剛開始開會說要修路的時候，大部分老人們是同不同意的，他們說修路會破壞這個傳統。甚至還有人說是你的到來，讓我們部落的生活發生了變化。”哈裡木想起當時那些老人說的話，還是挺生氣：“他們就是胡說！”

　　“當時哈裡木就把這些人給訓了一頓。”玉山江笑着說，“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頭一次見他對老人們發火。”

　　李龍也有些意外。北疆這邊的少數民族尊老愛幼的習慣一直保持的比較好。尤其對老人特别尊敬，他後面去烏城一些民族小區的時候，看到年輕人見到陌生老人都會撫胸行禮。

　　所以哈裡木對着老人發火，他也沒想到。

　　“我們認識五六年了嘛，我們是朋友啊。你到山裡來，送給我們好多物資，讓我們了解了山外的情況，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好。

　　有些人眼光就是短淺的，跟旱獺一樣，就看到眼前的那一點點。”哈裡木恨恨的說，“他們身體享受到了你帶來的便利，嘴上卻還說這種變化是不好的。這樣的事情太丢人了，必須制止，不然的話，會讓我們這個部落變得越來越落後。”

　　“年輕人們的思想還是挺好的，”玉山江怕李龍對部落産生不好的想法，補充着說，“他們都很支持修路，開會的時候，他們都在說你的好。最後我們開的會同意了修路。當然，這條路是給我們修的，我們不會讓你一個人行動。

　　我也給大家說了，大家也同意了——修路的時候各家都要出人，雖然我們沒有多少錢，但是家裡面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存貨。都是從山裡得到的東西，這些東西交給你拿去換錢，然後買修路的物資。”

　　玉山江在這裡說着，示意哈裡木打開他的那個閑房子的門。

　　閑房子裡面堆滿了各種東西。跟樹杈一樣随意擺放的鹿角；一大堆跟普通石頭一樣大大小小的玉石，厚厚的一沓皮子——這些皮子中有雪豹有熊，有猞猁，還有一堆看着像廢銅爛鐵，但有了收購站的李龍，一眼就看出來這些都是古董，應該都是從山裡撿來的。

　　“雖然每一年大家都會往你那裡送一些東西，但是各家的冬窩子裡還是有一點家底的。”玉山江看到李龍意外的表情，笑着說，“有些東西不到關鍵時候是不會拿出來的，而現在就算是到關鍵的時候了。”

　　“還有呢。”哈裡木指了指他們住着的冬窩子說：“走，進去看看。”

　　以目前李龍已經升級成準專家的眼光來看，就閑房子裡的這些東西，不需要過幾十年，就現在拉出去換個一兩萬塊錢是輕輕松松的。

　　至少人工費和油費肯定是出來了。

　　進了冬窩子，哈裡木的羊岡子古麗米熱已經把奶茶兌好了，請李龍坐下來喝。

　　炕桌上還擺着幾個奶茶碗，桌子中間盤子裡有馕、果醬、幹果、酥油等吃食。

　　納森和薩斯肯兩個正在桌子邊上拿着馕吃着，看到李龍進來後立刻爬了起來，笑着打招呼。

　　“兩個孩子不錯，都知道主動打招呼了。”玉山江笑着說。

　　李龍坐下來接過奶茶喝了一口，那邊哈裡木從木炕裡面拿出來一個挎包大小的布包來，布包的口子用繩子紮着的。他解開繩子來到李龍跟前，把他面前的東西挪開，然後把布包裡的東西倒在了桌子上。

　　李龍原本端着的奶茶碗差點兒沒拿住。

　　七八塊大如雞蛋，小如拇指的狗頭金，十來塊各種顔色的寶石原石從布袋裡被倒了出來，攤了一桌子。

　　這麼多東西是真的把李龍吓了一跳！

　　随即他也感歎着，山裡的人，果然還是有些家底的。

　　想想也正常，畢竟這些牧民祖輩就生活在山裡，這麼多年延續下來，怎麼說也應該有點家底的。

　　“我們給各家要求的，拿出來的東西價值差不多。并不是說越遠就要拿出來東西越多。”玉山江解釋着，“差不多就是值五十隻羊的東西。”

　　五十隻羊差不多也就是一千塊錢的樣子，但就李龍估計這袋子裡的東西，加上閑房子裡的那些東西，價值是遠超這個數了。

　　顯然，大家對于這些東西的估值是非常低的。

　　李龍還沒開口，玉山江就說道：

　　“李龍，你把這些東西收下。具體這些東西修冬窩子通往外面的路夠不夠，我們不知道，但具體就是這些東西了。

　　我們知道等我們從冬窩子轉到夏草場的時候，你還會修通往那邊的路，如果多了，那就花在那個上面，如果少了，那到時我們的人下來後，會用人工補上。

　　這件事情對我們部落來說是大好事，所以不能讓你一個人出錢出力，東西你放心拿着，修路的具體時間到時你來說，我們會召集人加入。”

　　李龍原本是想把東西拒收的，現在這話也說不出來了。

　　李向前先前給李龍說過，不能讓部落裡的人産生李龍應該給他們幹的這種想法。

　　眼下玉山江他們的行為真實反映了這個民族的優良品質，他們不會憑白去受别人的好處，他們會盡全力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其實在李龍看來，真把這些東西全部變現的話，拿來的錢雇傭機械和人力，把冬窩子通往外面的路是能修起來的。

　　當然通往夏草場的路就不可能了——那是要困難許多倍的。

　　“行，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這些東西，我收了。”李龍爽快的點點頭，“修路的事情，我今天過來是要看看這一路通到所有的冬窩子的情況，要畫個草圖，算一下工程量。

　　然後呢，等開春的時候，到時我們的供銷社那邊也要過來人一起幹。他們幹的時間短，但也會拉來一些物資，所以錢和物資應該是夠的，主要還是人力。

　　到時看情況，你們按你們的計劃，剪羊毛、洗羊、轉場，我這邊可以找到幹活的人。”

　　“嗯，那就看你來安排了。”玉山江點點頭。李龍既然有計劃，那就聽李龍的。這些年來，李龍和他們的朋友關系、合作關系不是一次了，每次李龍把事情都辦的妥妥的，他們已經習慣了信任李龍做的事情。

　　時間還早，喝了奶茶，吃了幾口馕，收了東西後，李龍就和哈裡木、玉山江一起去了山裡，沿着去往冬窩子的路一路往上。

　　在給牧民們翻蓋冬窩子的時候，李龍走過這些路，但當時主要的活是給孟海他們幹的，他走過之後印象不深，當時主要也是想着打獵啥的。

　　現在重新走了一遍後，對于修路就有了新的了解。

　　通往冬窩子的路，總體來說比通往夏牧場要好的多。這邊實際上是一條主溝上許多分枝的支溝，冬窩子散布在這些支溝上，彼此有着一定的聯系。

　　修能通拖拉機的路，大部分路是從溝裡經過，隻有到溝頭的時候，上坡會比較困難，這裡就需要推土機推出一個豁口和緩坡來。

　　而剩下的一些事情，就是砍掉生在溝中的灌木和一些獨樹。這些路上基本上沒有大片的林子，所以哪怕是需要人工，工程也不算大。

　　李龍計劃了一下，可能需要人工撿拾一些石頭，在溝裡有水的地方用石頭鋪出緩坡的過水路面，到時哪怕有水了，過水路面能讓水面變淺，拖拉機也能開過去。

　　至于推土機的工作，最開始李龍想的是把大哥開的東方紅七十拖拉機開過來。現在有了玉山江他們收集的這些物資，李龍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幹脆就直接再買一台東方紅七十方拖拉機，就帶着推土闆和犁頭就行了。

　　其他的修路不需要，多買一些柴油放在這裡備着。

　　然後後面雇個拖拉機手來開就好。

　　這些在李龍的腦子裡形成初步的計劃，剩下的就是具體實施了。

　　騎着馬走一趟山裡，這時候雪還很厚，也就是前兩天才開會，各牧民過來開會的時候已經把路趟出來了，所以來回好走。

　　即使如此，等騎馬回來，也已經是近五個小時過去了。玉山江幹脆不去哈裡木家了，回來的時候經過自家冬窩子，把李龍他們叫進去喝了奶茶，然後就休息了。

　　這幾天他來回跑着也累的夠嗆，李龍離開的時候玉山江還說，還有幾戶沒把東西拿過來呢，等李龍有空的時候再過來一趟，把剩下的拉走。

　　李龍有點麻，順勢就答應了。

　　回到哈裡木的家裡，古麗米熱已經做好了抓飯，家裡人已經吃過了，給哈裡木他們的留在鍋裡。古麗米熱給他們兩個盛飯時候還在問玉山江，哈裡木說他回家了。

　　吃過熱騰騰的抓飯，李龍喝了一碗濃茶刮油解膩之後，開着吉普車算是滿載而歸。

　　收購站這時候還沒開門，門口的告示上寫着到正月十六才開，李龍便把東西拉回到了大院子。

　　等把這些東西都歸置完，天已經黑了。

　　搬東西歸置的時候，李龍把這些東西的大概價錢算出來了，那些狗頭金和寶石原石，就按現在的金價來算，最後折下來也值近三萬塊錢了。

　　自己再加點，買台拖拉機是沒問題了。

　　那就買吧。

　　當然，狗頭金和寶石原石他是沒打算賣的，就是雪豹皮、猞猁皮他都想着是不是存一存再說。

　　畢竟這些東西，等過兩天動保法下來，打是打不着了，短時間内東西的價格是會漲的，然後到世紀末，那時候買賣也基本上不讓買賣了，就有無價無市了。

　　現在他既然不缺錢，那就放一放再說。

　　包括碧玉原石，其中有不少都是品質非常好的，李龍習慣性的就給存了起來。鹿角倒是可以賣出去，這玩意兒等馬鹿能大規模養殖的時候，價格反而落下去。

　　再過兩三年，鹿角的價格會升到非常高的位置，然後就慢慢往下掉了。

　　休息了兩天，等收購站開門的時候，李龍開始往郵電局跑了。

　　私人可以通電話的消息已經慢慢傳開，但郵電局這時候還沒發正式的通知，李龍過去就是想占個号。

　　因為他是人大代表，天天過去磨，那邊的工作人員也就熟悉了，有一天過去的時候，人家讓他填表，這就是準備要拉電話線了。

　　“啥？你們裝三部電話？”聽李龍的要求，工作人員也吓了一跳，“都在哪裡？”

　　“我家一部，我開的收購站一部，我在農村的大哥那邊也要開一部。”李龍說着。

　　“哪個鄉哪個村？農村那邊的電話要慢一些，不過今年肯定也能拉。畢竟程控機分機是可以裝到鄉裡的，給村裡通電話的話，主要是要把線扯過去。”工作人員給解釋着。

　　“反正要拉，一起登記呗，啥時候交錢？”

　　李龍是想着趕緊先占個位置。這玩意兒除了一些公家部門和重要領導，剩下的肯定是誰先排隊先給誰拉。

　　“那你先登記，把住址寫清楚，今天就可以交錢——你交了錢，那就先給你們扯線了。”工作人員這些天隻聽到報怨價格太高的，頭一次看到積極主動要交錢的。

　　也算是另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