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孫家強把鐵金兵打了!
收購站一向熱鬧,但基本上都是在讨論着最近什麼東西值錢,什麼東西好收,哪裡又出了什麼新東西。
所以像鐵金兵過來找孫家強這種八卦性的事情,就非常容易引起大家的關注。
鐵金兵并沒有想那麼多,他隻是單純的缺錢了,然後便學着妹妹原來的路子,收了東西過來收購站賣。
在鐵金兵的腦海裡,這是很容易的事情,低買高賣,從中賺差價,就這樣。
問題是他收來的這些東西,價格比顧博遠給的還要高一些,如果按這個價賣掉,他不光賠上了一天的功夫,還要虧錢。
家裡的錢都是他爹鐵銀虎把着,他這些錢還是不好容易從妻子那裡騙來的。
所以他很滿意,對着顧博遠說道:
“你就這麼評的嗎?是不是故意的?我這些皮子怎麼可能就值這麼點錢?你們不是誇口說一張皮子能賣到五十塊錢嗎?”
“五十塊錢是全皮。”顧博遠面對這個草包一樣的鐵金兵,想起來那個同樣出自鐵家,同樣是回族,性格卻異常的堅韌的鐵蘭花,語氣自然不會有多好,“你這是全皮嗎?你看上面至少有兩個槍眼,剝的時候還給剝爛掉了,還用一塊油皮給糊住,這糊弄誰呢?你問問他們,這樣的皮子值多少錢?”
旁邊的二道販子們很配合,笑着說道:“最多三十塊錢!”
“要我看,二十五都給高了!”
“就是!皮子就這樣,你還想要撒價錢呢?就算想糊弄人,也得把皮子修補一下,好看一些吧?哪怕把毛梳順一些,把那些血痂給洗掉呢?”
被人羞臊的感覺,讓鐵金兵變得激動起來,他看向孫家強,聲音很大:
“你是死人嗎?就不知道說句話嗎?”
他的意思很明顯,孫家強娶了他妹子,那自然和他是一家人,自然得幫他說話。
隻是這話如果放在私下裡說,說不定會有些效果,這大庭廣衆之下,孫家強哪怕顧及一下鐵蘭花想要幫他一把,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死人,不過我也不是笨蛋。”孫家強冷冷的說,“你這皮子就這個球樣,你還能賣出花一樣的價錢來?顧叔給你的這個價格已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你還想要幹撒?”
結婚之後,孫家強從鐵蘭花嘴裡聽到最多的就是她老爹怎麼的獨斷專行,她哥怎麼的草包還自大,她的媽媽怎麼的懦弱。
如果不是她一直要強且堅韌,能不能獨自過到現在都不好說,在她十六七歲的時候,鐵銀虎就已經謀畫着要把她嫁人了。
孫家強當時還疑惑的問,十六七歲領證人家社區也不批啊。
鐵蘭花白了他一眼,告訴他,有些像她這樣的小姐妹,十六七歲就嫁人了,嫁人也不領證,阿訇念一下經就一起過了,過了之後生了小孩,到了年紀之後再去領證,如果碰到惡一些人家,可能生了女兒,會被趕回到娘家裡去。
“那趕回到娘家會怎麼樣?”孫家強追問過。
“被娘家再趕回到婆家去,可能會繼續生小孩,直到生出男孩來。”
悲哀。
雖然隻是個别,但聽着挺悲哀的。
所以孫家強對鐵金兵并沒有什麼好感,這貨就是吸血蟲,寄生蟲一樣。
一邊覺得自己很厲害,妹妹的本事在他看來不值一提,一邊又安然的享受着鐵蘭花賺來的錢,絲毫沒有一點感激。
這些事情孫家強都知道,所以他不會對這個大舅子有什麼好感。
把鐵蘭花娶回來,孫家強和她商量過,鐵蘭花并沒有要求他不吃豬肉,做一些符合某種教義的事情。孫家強也盡量的去适應鐵蘭花的生活習慣。
雙方都在考慮着對方的感觸,所以孫家強覺得很幸福,正因為幸福,所以他更加為鐵蘭花所不值。
五百塊錢不算啥,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掙出來,但是明明說好的,互不打擾,現在鐵金兵這麼無恥的提出要求來,他是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才會生氣,才會失态。
鐵金兵被孫家強強硬的措詞給說懵了一下,随即惱羞成怒:
“我想幹撒?你是我妹夫哎,你不幫我你幫誰呢?我給人說,沒找人給你灌腸子,沒給你洗禮都是對你客氣了,你說你想幹撒呢?這麼尕尕的忙都幫不上,你還能幹撒?你算個撒東西……”
“啪!”
鐵金兵話沒說完,就讓孫家強一巴掌糊在了臉上,他捂着臉有些難以置信,然後孫家強不解恨,又給了他一巴掌。
鐵金兵更懵了,捂着臉連話都不會說了。
“想賣就賣,不賣就滾!”孫家強也是有尊嚴的,鐵金兵在這裡胡攪蠻纏,不光鐵蘭花沒面子,他也沒面子。
雖然對方是大舅哥,但眼下的行為就跟熊孩子一樣,他不得不出手教訓對方。
鐵金兵終究還是要點臉的,扭頭就走,走出去兩步後卻又返了回來,抱着那些皮子恨恨的瞪了孫家強一眼,然後離開了。
院子裡靜了靜,随即哄堂大笑。
顧博遠看了孫家強一眼,眼神有些複雜。但這事也隻能這樣了。
他對着那些笑鬧的賣貨的人說道:
“還賣不賣了?要賣的快進來,不然的就往後一個!”
“賣賣賣!”原來排在鐵金兵後面的那立刻就進了屋子,然後把自己帶過來的兩根鹿角放在櫃台上,笑着說:“顧老闆,給看看吧。”
李龍知道孫家強這麼強硬的打了鐵金兵,非常意外。
這是孫家強嗎?平常孫家強都是與人為善的啊?就是在山裡,他也是用刀來僞裝着自己的兇狠,其實一點也不狠。
是結婚後發生的變化,還是鐵蘭花在家裡的遭遇讓孫家強對鐵家人産生了仇視?
或者兩者都有?
李龍去看了孫家強,把他叫到後面會客室裡問了情況。
“我媳婦說沒事,打了就打了。說鐵金兵那個慫貨就是被打了也不敢告給家裡人,那家夥要面子的很,最多就是自己賠點錢,把這個皮子賣給另外那個收購站,然後拿錢回去吹牛。”
孫家強這時候完全沒有了先前的兇狠,面對李龍他還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說:“我當時就是擔心他在裡面鬧起來,想着打他一巴掌,把他震住。結果沒想到回去後我媳婦說打的好,她不能打,我是能打的。”
李龍有點明白了,看來,鐵金兵原來欺負妹妹是欺負狠了。
“最近你媳婦怎麼樣?還在收皮子?”李龍知道沒事,便轉換了話題,“還行吧?”
“還行呢。我給她說了,騎自行車就隻在附近兩三個鄉裡收就好了,别跑太遠。”
李龍想提醒一下,鐵銀虎那個人肯定是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鐵蘭花這個賺錢機器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那個女人能這麼堅韌的做到現在這一步,沒理由不做防範。
别人的家事自己就别操心了,至少在孫家強向他求助之前不用了。
真要求助的話,好歹自己在民宗委還有熟人,也有面子,真要有麻煩了,幫一把是沒問題的。
而且兩世為人的他很清楚,瑪縣的這個環境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漢族人多,所以有些事情真就是尕尕的事情。
從收購站回來後,李龍繼續帶着明明昊昊,直到趙輝過來收皮子。
趙輝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十二月,李娟和李強兩個已經進行了期中考試,考試的成績讓李建國和梁月梅都挺開心的。
李龍和趙輝是在收購站的會客室裡見面了。會客室裡在下雪前就砌好了火牆,很暖和——比前面櫃台那裡還暖和。櫃台那裡因為門一直開着,哪怕爐子火再旺,溫度還是提不起來,這裡不一樣,說溫暖如春一點也不為過。
“什麼?近一千張皮子?”趙輝是帶着車過來的,但聽到了李龍的話還是有些意外,“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張?我原以為有個五六百張撐死了!”
“今年冬天打黃羊的特别多。”李龍笑着說道,“皮子漲價了嘛——想來趙老闆給的價格應該也漲了吧?”
皮革廠那邊已經漲價了,黃羊皮、馬鹿皮等皮子的價格漲到了去年趙輝給的價格線上。李龍一直沒去賣,就是在等趙輝過來,趙輝要是漲了價格,那麼他就賣給趙輝,如果趙輝不漲,那就給趙輝一部分,剩下的賣給皮革廠。
趙輝沒想到李龍竟然知道皮子漲價了。他原本是真的打算按去年的價格來收皮子的,他也想過李龍肯定會讨價還價,然後他象征性的漲一些就好。
李龍已經成為他在北疆最大的皮貨供應商,而且是優質皮子的供應商,從其他人那裡拿到的特殊皮子加起來也就和李龍這裡的差不多多。
所以他必須得考慮李龍的情況,必須得和李龍保持良好的關系。
如果能騙過,那就騙,如果騙不過,那就真誠一些。
“當然當然,”想通了這一點,趙輝笑着說道,“今年的皮貨漲價了,原料皮子自然也漲價,像黃羊的全皮,現在一張的收購價在八十五左右,當然如果皮子質量非常好,那會更高。就是殘皮,也在五十塊錢左右——放心,不會虧你的。”
和李龍猜的差不多。皮革廠那裡,羊皮的價格都漲到了一張十二到十五塊錢,這些特殊皮子自然也是要漲的。
這個漲價速度已經很可觀了。
“嗯,這個價格不錯。”李龍笑着說,“那咱們是現在看皮子,還是先休息休息?”
“車子就在外面,肯定不能等了。”趙輝笑着說道,“現在看吧。”
裝皮子的倉庫亮起了燈。趙輝和李龍兩個手裡都拿着本子,一張一張看着皮子。
一千多張,要看大半天。
好在兩個人都是熟手,皮子一上手,就能看出來品相質量,意見基本上也是一緻的,不會有什麼問題。
兩個人都想盡快的完成這場交易。李龍是想着趕緊把這些散發着難聞味道的皮子給弄出去,趙輝是想着把這些皮子收了,自己的現金周轉緊張一陣後,會很快又充裕起來。
這一千多張皮子,至少能給自己換來兩萬塊錢的純收入。
不少了。
“一共是六百十八張全皮,一百三十三張微殘皮,四百三十一張殘皮——數量對的吧?”
其實有些小羊的全皮,面積略小,兩個人一緻同意算到了微殘皮裡。
“全皮一張八十五,一共是五萬兩千五百三十塊錢。微殘皮一張六十,一共是七千九百八十塊錢,殘皮一張五十,一共是兩萬一千五百五十,合計……八萬二千零六十塊錢。”
趙輝算的和李龍算的是一樣的。
不過趙輝并沒有停下來,看着李龍問道:“李老闆,你這裡不可能就這些皮子吧?”
“那倒是……還有幾張。”李龍點點頭說道:“在另外那個庫房。你先讓人裝這些皮子,咱們去那邊看怎麼樣?”
“好啊。”李龍這麼一說,趙輝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一揮手,外面等着的那些人立刻開始把皮子往車上搬,李龍則帶着趙輝去隔壁的小庫房裡。
小庫房的門鎖比尋常的門鎖要重一些,加了兩道,李龍打開後,裡面的架子上擺着三張皮子。
兩張熊皮,一張猞猁皮。
看着一共就三張皮子,趙輝略有失望。李龍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想什麼,說道:“可以了啊。上一次你拿走熊皮和雪豹皮才多久?山裡我朋友守着的就那麼大點地方,還能搞到多少這樣珍惜的皮子?”
趙輝想想也是,便過去看皮子。
熊皮不錯,猞猁皮也不錯。猞猁皮子雖然小,卻是非常少見,所以這一次,三張皮子趙輝一共給了李龍一萬五千塊錢。
趙輝出去,從車裡拖下來一個皮箱,開始給李龍數錢。
九萬七千零六十塊錢,很大的一筆。
這些皮子,李龍大概算了算,除去三張特殊皮子是從哈裡木他們那裡得來的,其他的皮子他能從中賺個三萬塊錢左右。
最近的資金周轉肯定是沒問題了。
把這些個皮子處理完,趙輝一刻也沒停留,匆匆帶着車往烏城而去,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拉着這些皮子去往口裡,然後進行加工。
李龍這裡的皮貨數量超出了他的想像,能給他帶來極大的利潤,他原來的計劃需要改變了。
趙輝走之後,李龍的日子又歸于平靜。他從顧博遠那裡聽說鐵金兵去孫家強和鐵蘭花的家砸門了,然後被鐵蘭花罵了個狗血噴頭,羞憤的回去了。
至于後來怎麼樣,孫家強沒說話,不過在十二月底的一天,孫家強給李龍還了錢。
李龍現在每個月給孫家強五十塊的工資,五十塊的獎金,按理說這幾個月他是攢不夠錢的。
那麼其他的錢,應該是鐵蘭花掙來的,這個女人還真的挺有經商的頭腦。
顧博遠也說了,鐵蘭花基本上每天都能收來一兩張皮子,所以賺錢的速度并不慢。
李龍便放心了。隻要鐵蘭花不會顧念舊情去接濟鐵金兵,孫家強以後的生活就會好一些。他也已經知道,鐵蘭花并沒有要求孫家強按照她以前的生活習慣生活,甚至可以說,鐵蘭花都在慢慢改變以往自己的生活習慣。
按李龍的眼光來看,她可能是在與過去的自己分割開。
這事就算差不多結束了。
即将到來的八六年,李龍充滿了期待,因為這一年,北疆片區的程控電話就要開通了。
到時私人就可以在家裡扯電話線了。
他已經計劃好了,打算大院子設一台,收購站設一台,然後給大哥家那邊拉一條——縣裡這兩邊好說,大哥家那邊可能還需要等等。
畢竟程控電話線需要從縣裡把線扯到隊上。到鄉裡肯定是能拉的,畢竟鄉裡的公家那些單位肯定會有電話,但到村裡就不好說了。好像在改成程控電話之後,各村原來的手搖式電話機就不用了。電話線也是不一樣的,需要改造,以後往村裡打電話都會比較麻煩了。
不過在這之前,李龍需要辦另外一件事情。
這天顧曉霞下班吃完晚飯,和李龍商量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是說借車?是借車,還是要我開車過去?”
“最好是你開車過去,如果你不想開,借車也行。”顧曉霞有些為難,這件事情她無法做決定,也不知道李龍這裡能不能行。
但提出這件事情的是王局,她不好直接拒絕,隻能把問題拿回來問李龍。
事情很簡單,王局的侄子要在元旦結婚,想要把事情搞的氣派一些,所以想到了借李龍的吉普車。
這時候縣裡還沒什麼小轎車,别說桑塔那、夏利什麼的,就連天津大發都沒有一台。僅有的幾台吉普車還是領導專用的,所以想要有一台能頂個門面的車子,要麼是拖拉機,要麼就是找台汽車站的客運車。
這時候甚至還有用拖拉機接親的,其實也挺氣派。馬車牛車都有,自行車接親的也有,當然都不如汽車好。
李龍的吉普車算是個異類的存在,王局和顧曉霞關系好,所以認為這車雖然是州聯社的,但李龍可以随意支配。
借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