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和顧曉霞兩個人帶着東西回到大院子，然後就開始布置顧曉霞住的房間。

　　房間裡原來被褥被李龍收拾起來堆放在了廂房裡，打算後面有時間拆洗一下。把新被褥鋪在床上後，顧曉霞打水過來，開始擦拭。李龍則開始收拾一些不需要用的東西。

　　把東西收拾完，看顧曉霞還幹得起勁，他便去了廚房，打算做些飯吃。

　　中午吃的比較飽，所以晚上李龍打算打個湯，炒個菜，簡單吃點兒。

　　吃過晚飯，看天色已經晚了，顧曉霞要回宿舍——按她的說法，現在還沒搬走，晚上不回去，學校會有人說的。

　　李龍顧忌她的想法，便騎自行車帶着她回了學校。

　　把顧曉霞送回學校，李龍騎着回了村裡，這邊顧曉霞開始在宿舍裡收拾東西，王老師走到門口問道：

　　“你們去縣裡了？”

　　她的語氣中帶着羨慕。

　　原本以為顧曉霞是個新來的同事，是需要自己照顧的妹妹，沒想到對方才來不到一個學期，就被教育局的領導看中，直接借調走了。

　　明眼人都清楚，這借調大概率是不會回來了。隻要那邊有編，像顧曉霞這樣的借調人員必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顧曉霞在大院子裡的時候，和李龍一起分析過這件事情。李龍給出來的解釋，說顧曉霞被借調，大概率是因為字寫的好，有文字功底。

　　這年頭許多文件、試卷、公文都是需要手寫的或者刻臘版的。這都需要工作者有一筆好字。

　　顧曉霞的父親顧博遠就有一筆好字。他可不光毛筆字寫的好，鋼筆字寫得也非常好。

　　顧曉霞從小就在顧博遠的監督下練字，因為沒有字帖，就按顧博遠的字來練，所以字寫出來并不是女性的那種娟秀筆迹，而是帶着大氣，很有種字帖的感覺。

　　然後就是顧曉霞的文書寫作。顧博遠本身在這方面就比較擅長，耳濡目染之下，顧曉霞這方面也比較厲害。她還喜歡寫作，雖然從小開始寫小故事并不是很出色，但顧博遠并不像其他父母或打壓或嗤笑或無所謂，他會有意去引導，這也是顧曉霞語文成績比較好，最後去教語文的原因。

　　這也是她能被教育局選中借調的原因——上學的時候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王老師羨慕是真的。誰不想去縣裡工作？那可是上級機關，會有更廣闊的舞台，更大的發展空間。

　　顧曉霞其實在茫然之後還是挺得意的。不過李龍和她聊的時候也告訴她了，人越是得意，越容易忘形。所以這時候能保持清醒頭腦才是最可貴的。

　　畢竟隻是借調，又不是真的去了就不回來了。現在得意，如果真在教育局沒站住腳，最終又回來了，那時候會不會很丢人？

　　李龍在上一世在網絡平台上見多了那種身邊親朋好友見不得别人過得好的，考公考研被身邊人舉報的。

　　所以他就時不時的告訴顧曉霞，放低姿态，保持謙虛的心态。

　　“嗯，我們去找住的地方了。”顧曉霞站起來走到床邊，從床下抱起一個西瓜遞給王老師：

　　“王老師，這是我對象買的，給你拿一個。”

　　“這麼客氣？那我收了，這裡哪裡的瓜？”

　　“下野地的。”顧曉霞笑着說，“在半路上買的。”

　　看顧曉霞絲毫沒有因為要借調去教育局而變得驕狂，王老師突然覺得這個女孩配得上現在的這個機會，她抱着西瓜笑着說，“我們先前還聊着說，你真要調走了，以後可能就不認識我們了……”

　　“那怎麼可能？說不定下學期我又回來了。”顧曉霞這時候佩服起李龍來，他說得真準，這些人背後真的已經在議論她，而且是往低裡議論着，便急忙說道：

　　“我隻是借調，可能就去一兩個月。我還羨慕伱們哩，你們這一放假就沒事了，我過去肯定是要天天幹活的。”

　　“在上級機會，就是加班也認了啊。”王老師開着玩笑，“那你收拾吧，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沒有沒有，東西不多，反正可能後面還要回來，所以就帶點經常用的東西就行了。”

　　王老師抱着西瓜回到自己的宿舍，心裡還是覺得顧曉霞這小姑娘不錯，本心沒變。學校以前有人借調去縣裡其他單位的，人還沒走就已經以上級單位自居了。那德性她現在還記得。

　　顧曉霞和那個一比，高下立判。

　　李龍騎着自行車，馱着西瓜回到村裡，太陽已經落山。

　　李強正在居民點後面的路邊，和幾個娃娃一起甩泥巴玩。現在各居民點都在蔭場，所以隊裡直接從小海子往下各居民點渠裡放水，這後面水渠裡有泥巴，可以玩了。

　　規則如下，玩遊戲的各方取差不多相同的一堆泥巴。把泥巴捏成碗狀，一隻手拿着，輪流往地下摔，看誰的碗底子摔出來的洞最大，誰就赢。赢的一方可以從輸的一方取一坨泥巴把洞補上。然後重複上面的遊戲，最後把一方的泥巴赢光為止。有個竅門就是把泥碗底子泥巴弄薄一些，也不能太薄。

　　這時候李龍的頭發上、衣服上手上都是泥點子，他自然是顧不上了，在那裡興奮的和别人一起摔着。

　　李龍看李強跟前的泥巴最多，這時候正赢的興奮着。

　　不過回去免不了挨梁月梅的埋怨——這身上衣服必然是要洗的。

　　“強強，走，回家了！”李龍喊了一聲。

　　“小叔……我再玩一會兒嘛。”李強看到李龍眼睛一亮，但又不舍得自己面前的泥堆。

　　“看你衣服，回去你媽該說你了！”

　　李強這才後知後覺的看到自己身上的泥巴，知道要槽了，這嘴角一撇，剛才的得意勁頭完全沒有了。

　　赢來的泥巴沒啥用了，他隻好站起來走向了李龍。

　　李龍把他扶上大梁，一邊蹬着車子一邊說道：

　　“走，回家吃西瓜去。”

　　“叔，你買西瓜了？”

　　“嗯，你看車後面都是，夠你吃了。”

　　“太好了太好了！前兩天我看有賣西瓜的車從後面過，我還喊着哩，他都不停。”

　　李龍心想，你喊着人家能停才怪。一個六七歲的娃娃，你就說你有錢買，人家也不信啊！

　　騎着車子回到家，杜春芳和李娟在院子裡弄着豬食，從門口能看到麥場那裡有人，李家的馬也在。

　　李建國和梁月梅應該在忙碌着。

　　“快，去把衣服脫了，然後到壓井邊上，把頭發上身上的泥洗掉，衣服丢那裡，我呆會兒給你搓掉。”李龍說道，“等你爸媽回來，咱們切西瓜吃。”

　　李強這時候很聽話，麻利的脫掉衣服，去洗頭洗胳膊了。

　　“老娘，老爹哩？”李龍問道。

　　“你沒回來，他和大強去下網了。”杜春芳攪着豬食說道，“一天出不完的驚！”

　　出驚做怪，是通常一起用的，隻是沒想到老娘會用在老爹身上。

　　老爹去和大強下網，也是讓李龍有些意外。“下就下呗，逮上魚我明天再去賣。”李龍笑着說。

　　他把西瓜卸下來提到房子，滾到了主卧的床下面。仿佛北疆這邊多少年的習慣，到季節了，誰家的床下都有一床的瓜。

　　李建國和梁月梅在十幾分鐘後就回來了，馬牽到馬圈放下，這時候李強已經洗完換好了衣服，李龍也把那沾泥的衣服搓完晾上了。大夏天，這衣服一晚上就幹了。

　　梁月梅一看就知道啥情況，狠狠瞪了李強一眼。不過人多，她也沒多說什麼。

　　“今天晚上咱們也别吃晚飯了。”李龍笑着說，“我買了西瓜，咱們一人半個，泡上幹馍馍吃最好，老娘吃不了多少，我給你燒點糊糊。”

　　“好啊。”李強最先鼓掌。

　　“你買多少西瓜？”李建國倒也沒異議，這大熱天幹了一天的活，有西瓜解暑自然是沒問題。

　　“一麻袋，給曉霞那邊留了幾個。”

　　李龍進屋去抱了兩個西瓜出來，李強跟着又抱了一個出來。

　　李娟則去廚房拿了一把鐵勺子出來——自從李龍掙了錢，家裡的勺子都多了起來。這些生活用品都是他隔三岔五的買來的。

　　在外面的小桌子，把西瓜切開，然後用刀劃成一個個小塊，大家自由挑選。

　　這時候李青俠和陶大強扛着輪胎回來，看到桌子上的西瓜，一下子就樂了。

　　“小龍買西瓜了？正好熱着哩，來來來，大強，你也吃！”

　　“小龍一起去下網的時候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可好，整一下午……”

　　杜春芳從來都不會給李青俠面子，不過說的也是實話。

　　“那咱不是沒小龍那下網的本事嘛，”李青俠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這坐輪胎進水裡，一邊撥水一邊下網，真不容易……”

　　陶大強深以為然的使勁點頭。看過了許多遍，依然不會李龍那種用嘴放網的本事。

　　“來來來，先吃瓜。”李建國又進去抱了一個瓜，梁月梅把曬的馍馍幹拿出來放在小桌子上。

　　“我不吃了……”陶大強有些局促。

　　“那你抱一個回去，和你爸一起吃。”李龍也看出來他有些不自在，“明天一早過來取網。”

　　“行。”陶大強也不推辭。

　　李龍給陶大強挑了一個十公斤左右的大西瓜，送他到門口，給他塞了十塊錢，送他離開。

　　李家人坐一起，各吃各的，李龍便把顧曉霞要借調到縣裡去的事情說了。

　　“這曉霞還真有福氣，這邊訂婚，那邊就去縣裡了……”杜春芳一如既往的覺得是李龍給了顧曉霞好運氣。

　　“那是人家有本事。”李青俠一如既往的要和老伴拌一下嘴，“你兒媳婦越有本事，那小龍以後日子不是越好嘛。”

　　“那是……看來小龍以後得在縣裡買套房子了。”杜春芳感歎着，“也不知道啥時候小龍能吃上商品糧……”

　　“我不吃，前面供銷社要給我一個指标，我沒去。”李龍說出石破天驚的話，讓大家手裡的勺子都停了——除了李強。

　　就連李娟也隐隐知道吃商品糧的會比在地裡幹活的農民要“高貴”不少！

　　“你說是真的？”李青俠問。

　　“嗯，老爹，你也别驚怪。你想想啊，如果我去了，一個月就掙那三四十塊錢，還能像現在，一次掃把活，就能掙好幾百嗎？”

　　“那倒……不會。”李青俠點點頭。

　　“但那個穩定啊。”李建國不由得說道，“一年到頭幹多幹活，那工資拿着商品糧吃着，多好！”

　　“不一樣。”李龍搖搖頭說，“别人可能這樣，那我不一樣。你們也知道，我賣魚一天就能賣他們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來，你讓我去老老實實一天上班，我呆不住。”

　　其他人都不說話了。

　　杜春芳隻覺得可惜，梁月梅也覺得可惜，但按李龍自己的話說，又沒多少可惜的。

　　畢竟李龍說的也是實話。

　　他一個月掙的錢，比工人一年兩年甚至三年掙的錢都多，那吃這商品糧，又有啥意義？

　　“再說了，縣裡的房子，我買下了，就那個大房子。”李龍說道，“咱全家都能住，那麼大的院子，五百塊錢！”

　　“五百？這麼多！”杜春芳驚呼。

　　“五百？值啊！”這是李建國。

　　“那裡面屋子可真多……不過真不擔心？”這是李青俠。

　　“放心吧，不擔心了。”李龍笑了，“要是我當了工人吃了商品糧，那不知得多久才能掙夠房子錢，那時可能也沒這機會了。”

　　一家人都被說服了。

　　繼續吃着西瓜，泡着馍馍。

　　感覺分外的甜。

　　第二天取網的時候，李龍發現這網下的有點緊了，魚直接少了近三分之一——六條網，魚差不多有四十公斤左右。

　　倒是盆裡的魚還是十公斤左右，挺多。

　　李龍已經打算要把蒙在盆上的籠布搞多一些，免得一些魚擠死了。

　　他再次去石城賣了魚，回來的時候，去大院把盆子、秤放下，然後提着兩根狍鹿子的鞭就去了供銷社。

　　李向前正在辦公室裡喝着茶，看李龍夾着報紙包的東西進來，笑着問道：

　　“喲，這是幹嘛來了？到我這裡還帶東西？”

　　“股長，我這不是有事求你嘛。”李龍笑着說，“總不能空手而來吧。”

　　“帶的啥？”李向前知道李龍有分寸，不會提過分的要求，便指指報紙：

　　“東西份量不夠，事我可不辦啊！”

　　“放心，分量絕對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