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外。

　　九霄散人的攻擊依舊在繼續。

　　雖然藏了底牌。

　　雖然有青雲宗十數萬人作為養分。

　　可……

　　無憂祖師終究是相當于以一敵三，随着時間的推移，他越發吃力，陣紋的震蕩也越發劇烈，甚至到了最後，整個青雲宗的山門都在顫抖，宗門弟子的氣息正在一個接一個地消失，生命如同燭火般被無情掐滅。

　　身為主陣之人。

　　吳長老受到的影響更大，不過片刻的時間，他的身形越發佝偻，氣息越發孱弱，好不容易凝聚的一縷道源之力亦是不斷被消磨。

　　緊迫感越發強烈。

　　也讓他的神志越發錯亂了起來。

　　“……對了。
”

　　看着顧念沉睡的面孔，他眼中毫無神采，隻是不斷說道：“她是公子的親妹妹，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親人，她很漂亮，很聰明，很溫柔……”

　　“我喜歡她。
”

　　“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她了，而她……應該也是……也是喜歡我的……”

　　說到這裡。

　　他眼中除了那一抹刻骨銘心的痛之外，又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悔恨。

　　年少時的喜歡，便是一生的牽挂。

　　哪怕曆盡千帆，哪怕歲月迢迢，這份牽挂也隻會越來越長。

　　“公子也很欣賞我。
”

　　“因為他也沒想到，隻是随意發了一次善心救回來的一個人，竟是一個修煉天賦完全不次于他的好苗子……”

　　“彼時的宋家。
”

　　“便如同那風中殘燭，外有強敵，内有憂患……所以他就開始大力栽培我，不隻是因為我的潛力，更因為我視他為恩人，從來不會違逆他的意思……”

　　“公子知道我喜歡她。
”

　　“公子也知道她喜歡我。
”

　　“他曾不止一次地說過，待他解決了内憂外患，待宋家徹底站穩了跟腳，他便……親自為我們主婚。
”

　　“可……”

　　“我們終究是沒能等到那一天。
”

　　轟！

　　剛說到這裡。

　　外間突然傳來一聲比先前強烈數倍的震動，連帶着這座一直很穩固的洞府也搖搖欲墜起來，大量的裂縫不斷蔓延，很快便波及到了每一個角落！

　　吳長老身體一顫。

　　頭上的發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了起來，七竅之内更是多出了一縷縷血絲。

　　“我記得……”

　　“那次公子出了一趟遠門，回來以後便格外高興，更是當場宣布要将她許給星臨宗的少宗主……以此換來一個親傳弟子的身份，換來一個宋家重新崛起的機會。
”

　　“可……”

　　“人人都知道，那位少宗主品性奇差，貪花好色，不學無術……你說說看，公子這麼做，不是等于把她往火坑裡推嗎？
”

　　怔怔地看着顧青雲，吳長老突然問了一句。

　　顧青雲沒說話。

　　甚至連眼皮都沒擡。

　　他其實也沒指望顧青雲能回答，自顧自道：“她自是不願的，我也希望公子能打消這個念頭，可……那夜公子也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麼，第二日她一改先前的意願，同意了這門婚事。
”

　　“我去問她。
”

　　“她卻隻是避而不談，隻說這麼做對公子好，對宋家好，對我……也好。
”

　　“我并不理解。
”

　　“所以我心中埋怨了她許久，決定此生不與她再見一面，不與她再說一句話……可我終究還是去了星臨宗，因為公子要去……”

　　頓了頓。

　　他盯着顧青雲，認真道：“後來看，這應該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候。
”

　　“入了星臨宗。
”

　　“公子天賦奇高，自然很快得到了重視，再加之他智慧出衆，很快便在宗門站穩了跟腳，在年輕一代中有了大量的擁趸者。
”

　　“至于我……”

　　“我知道，公子不喜歡我出風頭，更不喜歡我表現得比他更耀眼……他救了我的命，我當然是不願意讓他為難的，所以我刻意隐藏自己的天賦，盡量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
”

　　“這一待，便是十年的時間。
”

　　“十年裡，我的話越來越少，存在感越來越弱，徹底活成了公子的影子，十年裡，我見了她三次……她一次比一次憔悴……”

　　“再後來。
”

　　“我就聽到了她的死訊。
”

　　說到死訊二字。

　　吳長老眼中滿是木然，隻是木然之中，卻藏了一絲歇斯底裡。

　　“公子自然比我更早收到消息。
”

　　“隻是他卻故意瞞着我，一直到我當面問他的時候，他才承認，然後勸我……勸我大局為重……呵，呵呵……哈哈哈……”

　　不隻是傷勢太重。

　　還是心中太過痛苦。

　　兩行血淚順着他的面頰流了下來，他神情癫狂，宛如陷入了瘋魔，宛如沉浸在了曾經的記憶當中無法自拔！

　　“大局？
”

　　“她都死了！
我還要什麼大局……去他娘的大局！
！
我隻要那個狗東西死！
我要讓包庇他，維護他，我要讓那些對他不好的人……血！
債！
血！
償！
”

　　轟！

　　說到這裡的時候，吳長老的傷勢越來越重，心緒激動下，似再難分清現實和回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到顧青雲面前，面目猙獰，兩手不停地比劃！

　　“我做到了！
”

　　“我隻是個影子！
沒人會在意我！
沒人能注意到我！
我埋伏在那個狗東西的必經之路上……那個狗東西不學無術，哪裡是我的對手？
”

　　“一擊！
”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眼中滿是狂躁和血色，仿佛那日的場景再次浮現在眼前。

　　“隻用了一擊！
”

　　“他便像死狗一樣倒在了我面前……我可以随時要了他的命，可我沒有……我反反複複折磨了他七天七夜，直到……他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

　　撲通一聲。

　　說到這裡，他眼中的狂躁漸漸消失，整個人宛如被抽幹了力氣一樣，忽而癱倒在了地上，眼中不知是痛苦還是恨意還是自嘲……又或許都有。

　　“他告訴我。
”

　　“以公子在星臨宗的地位和聲望，完全可以把她帶走，因為就算是宗主，也不能不考慮他的意見！
”

　　“可……”

　　“公子非但沒這麼做，反而告訴他們，他妹妹……會從一而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