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隅。
某座荒僻至極,不為人知的隐秘小界中,風景卻是出人預料地壯闊秀美。
山茫茫,水迢迢。
山水相接處,群峰起伏疊嶂,雲霧浩渺如煙,壑谷青林之間,碧流隐現,輾轉蜿蜒,彙聚于遠處,化作了一條綿綿大江,江水濤濤,東奔而去。
江面之上。
一艘畫舫順流而下,時緩時疾,随江水起伏,盡顯惬意閑散姿态。
畫舫船頭。
一人身穿蓑衣,蓄着短發,手執魚竿垂釣,眸光深邃而平靜,仿佛與江水、群山、白雲融為一體,不分你我。
細細看去。
他的氣質神态,竟是和顧寒有幾分相似。
一号擺渡人。
也是如今的顧辭。
百年之前,他結束了漂泊生涯,并未回到黃泉大河中,而是選擇定居在此,以舫為家,以垂釣為樂,随波逐流,自由無束。
悄無聲息間。
一道紫衣身影落在了他身後,容貌妩媚,身姿動人,胸前景色之壯闊,尤勝群峰數倍!
赤嫣!
看着顧辭的背景,她不僅有些癡了。
數萬年前。
她曾和顧辭相處過一段時日,可那時的顧辭,似有意掩蓋身份,相貌姿态均和此時有些差别。
而如今……
千年相處,她越看對方,越覺得他和消失的顧寒有些某種莫名的聯系。
顧辭不說。
她也從來不問,隻是相伴在側,和他一起看遍了世間繁華,看遍了人間煙火,直至最後,歸隐在了山林之中。
“赤嫣來了?
”
感受到身後的動靜,顧辭也不回頭,笑了笑。
“公子。
”
赤嫣也笑了,袅袅上前,看着波瀾起伏的江面,好奇道:“今日可有收獲?
”
“還得再看。
”
“公子要加把勁。
”
青絲微微垂下,赤嫣難得露出了幾分小女兒姿态,可憐兮兮道:“赤嫣已經半個月沒嘗過江魚的味道了。
”
不知為何。
顧辭的修為難以揣測,實力更是無可估量,卻尤為貪戀人間煙火氣,能不動用修為,便不動用修為,每日裡活得像是個凡人一樣,五谷雜糧,一日三餐,一點都不能少。
赤嫣也很配合。
甚至配合到最後,她也漸漸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就快了。
”
顧辭又是笑了笑,自信道:“今日,定讓你大飽……恩?
”
話沒說完。
他神情一動,似突然感應到了什麼,眉頭皺了一瞬。
“怎麼了?
”
赤嫣敏感地捕捉到了他情緒的變化。
“沒什麼。
”
顧辭眉頭舒展,目光幽幽,朝遠處看了一眼,輕聲道:“去準備吧,魚兒來了。
”
話落。
魚竿一陣顫抖,他輕輕一甩手臂,一條三尺來長,魚鱗金光閃閃的江魚便落在了赤嫣面前。
“好大一條魚!
”
赤嫣看得神情一喜,伸手接了過來,像往常一樣,進了船艙收拾去了。
原地。
顧辭看着她火辣動人的背影,欲言又止,眼中隐隐閃過一絲眷戀之意。
片刻之後。
他自腰間輕輕拿出了一枚黃泉符,感受到其中的召喚,輕輕摩挲了一瞬,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小半個時辰之後。
一陣讓人食指大動的魚湯香味飄散而來,赤嫣出了内艙,卻隻看到一枚熠熠生輝的儲物戒,顧辭,已然不辭而别。
心裡一顫。
她拿着那枚儲物戒,看着裡面堆得滿當當的修煉資源,以及關于她未來的道途規劃,一時間恍然失神。
她突然想起了顧辭的話。
那是她和顧辭上路不久後,對方告訴過她的話。
“有朝一日。
”
“若是我突然失蹤。
”
“不必找我,不必想我,不必念我,不必……留戀于我。
”
叮的一聲。
儲物戒瞬間落地,赤嫣已是淚流滿面。
顧辭一直想做個真正的人。
而她,身為曾經的赤目蜂王,又何嘗沒有一絲當人的意願?
……
“殿主有召!
速去黃泉殿!
”
“……”
“諸位,我有要事在身,今日暫且别過!
”
“……”
“齊聚黃泉殿?
莫非是要對鬼族發動最後的攻勢了?
”
“……”
各方天域之中。
一個個擺渡人收到了訊息,根本沒有半分猶豫,齊齊朝着黃泉符内給出的方位坐标而去!
……
無量宗。
缥缈峰上。
宗主趙琰正和任五任六兩兄弟商議此次新收弟子的分配事宜,畢竟大師璀璨,無量宗雖比不上玄天劍宗,可因趙琰的實力手段和眼界,如今也成了諸天域中頗有名氣的勢力。
當然。
為了紀念舍棄自己,成全大家,果斷去黃泉大河中遊泳,至今未歸的無量祖師,宗門的名字一直沒變。
“你們兩個!
”
看着如今修為齊齊邁入本源境第二步,卻依舊混不吝的任五任六兩兄弟,趙琰很頭疼。
“算我求你們了!
行嗎!
”
“别的峰主都生怕自己弟子門人少了,你們也好歹收一個半個……”
話沒說完。
兩兄弟卻似感應到了什麼,齊齊拿出了一枚黃泉符,對視了一眼,臉上的混不吝和懶散頓時消失得一幹二淨!
時隔千年。
随着兩兄弟功行大進,任六越發矮壯,像個大水缸,任五越發高瘦,像個細竹竿。
“哥!
”
看到黃泉符裡的内容,任六面色一肅:“我……我……”
“我也收到了。
”
任五似知道他想說什麼,點點頭。
“那……”
任六的脖子瞬間漲得老粗,結結巴巴道:“那……那……”
“不知道。
”
任五搖搖頭,“隻有等到了,才會明白。
”
“會……會……”
“大有可能!
”
任五深以為然:“若非如此,殿主早已半隐退了,怎麼可能現身,怎麼可能讓咱們全過去?
”
“我就……”
任六面帶喜色:“就……就……”
“那肯定的!
”
任五感慨唏噓道:“他福大命大,這麼多風風雨雨都闖過來了,怎麼可能會有事?
”
“宗主!
”
說話間,他也懶得耽誤功夫,朝趙琰拱了拱手,敷衍道:“咱哥倆有點重要的事要外出一趟,這收徒的事麼……日後再說!
”
言罷。
兩兄弟也不拖泥帶水,縱起身形,消失在了趙琰的面前。
趙琰沒說話。
眉頭緊皺,一臉的不解。
他還在思考。
思考任六到底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