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看得出來。

　　蘇雲說這些話的時候，态度很認真，沒有絲毫的隐瞞和挖坑。

　　“你真的沒有勝算？
”

　　“嚴格來說。
”

　　蘇雲如實道：“我若是和祂鬥到底，勝率應該在零十開？
”

　　“若他圓滿，會如何？
”

　　“那誰知道呢？
”

　　蘇雲歎了口氣，輕聲道：“那時的祂，早已邁入另一個我無法理解的層次了，或許再也不會回頭看我們這些蝼蟻一眼，又或許……我們如今所見到的一切，包括你我，都将不複存在。
”

　　“……”

　　顧寒低頭沉思，不再說話。

　　蘇雲也不催促，似在等待他的選擇。

　　“你也說了。
”

　　片刻之後，顧寒突然擡頭，認真道：“極境，乃是内求之道，求人不如求己，我不會把我的未來，把我的路，把他們的安危交給任何一個人！
也，包括你！
”

　　“還有！
”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是個劍修！
”

　　劍修者。

　　當一往無前！
當向死而生！
當起一劍，斬千軍，殺萬敵！

　　蘇雲突然笑了。

　　顧寒沒正面回答，可他已經有了答案。

　　“你，很好。
”

　　他眼中閃過一絲釋然，輕聲道：“不愧，是老子的種！
”

　　“不要廢話。
”

　　顧寒淡淡道：“該怎麼做，你說，我配合！
”

　　“唯一的辦法！
”

　　蘇雲也不賣關子，沉聲道：“在你踏足第九極境之前，讓祂找不到你，觀察不了你，如此一來，你沖擊第九極境時，才有一線生機！
”

　　“所以你才說躲起來？
”

　　顧寒看了一眼周圍的霧氣，疑惑道：“就躲在這裡？
”

　　“當然不行。
”

　　蘇雲目光一落，看向下方奔騰咆哮，幾能噬人的長河，雲淡風輕道：“你得下去洗個澡。
”

　　顧寒：“？
”

　　“你開什麼玩笑！
”

　　時光之力的威力，他是體驗過的，相比周圍的霧氣，歲月長河内的時光之力，何止千萬倍？

　　别說洗個澡。

　　他自忖，就是沾染到一丁點的河水，都能直接耗空他所有的壽元！

　　“放心。
”

　　蘇雲安慰道：“一切，有爹在！
”

　　顧寒突然覺得。

　　這可能是他一路走來，聽到過的最不靠譜的一句話了。

　　“記住！
”

　　蘇雲面色一肅，又是鄭重告誡道：“下去之後，不要提及你的來曆，不要提及你的名姓，也不要提及關于你自己的任何事，更重要的，不要試圖改變已成定局的事情，否則……必遭光陰長河反噬！
”

　　“若改了呢？
”

　　顧寒皺眉道：“會如何？
”

　　“改了？
”

　　蘇雲幽幽道：“别說你無法做到，就算你想做，也會遭遇光陰歲月的修正之力的反噬，輕則，直接抹殺你的存在，撥亂反正，重則……會徹底擾亂光陰法則，這片天地的所有生靈，都要跟着你遭殃！
”

　　“我明……恩？
”

　　顧寒剛要回答，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隻是躲在這裡而已，我為什麼會遇到别人？
”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蘇雲笑了笑，也不多解釋，兩指一點，突然落在了顧寒眉心！

　　轟！

　　一聲炸響傳來，顧寒的意識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意識空間内。

　　大衍劍經上的一個個字宛如活過來一般，俱是化作了一道道流光，沖霄而起，落在了外間，宛如一片璀璨星河！

　　星河茫茫，綿延無盡！

　　劍意浩蕩，鋒芒無邊！

　　更有一道亘古永存，永恒不滅的氣息暗含其中！

　　“這是……”

　　顧寒怔怔地看着那片劍經所化的星河，根本沒想到，跟了他這麼久的大衍劍經，本體竟然如此磅礴，如此不可敵的一道劍意！

　　至少目前為止。

　　在他所見過的用劍的人裡，沒有一個人的劍意，能比得上眼前這道！

　　“這是你的劍意？
”

　　“不是。
”

　　蘇雲搖搖頭，輕聲道：“我雖用劍，可資質有限，終究走不到劍道極巅，其實比起用劍，我更喜歡拿磚拍人。
”

　　顧寒：“？
？
”

　　“那這道劍意……”

　　“是我當年一位敬重的前輩所留。
”

　　蘇雲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道：“在我成就超脫一戰之中，他身化劍意，阻擋外敵，給所有人都争取到了一線生機，可自己卻……”

　　“若是有時間。
”

　　顧寒眼中閃過一絲向往：“我真想聽聽……”

　　“聽我的故事？
”

　　“你想多了。
”

　　顧寒面無表情道：“我隻是想聽這位前輩的故事而已。
”

　　蘇雲：“……”

　　“也沒什麼聽的。
”

　　他也不惱怒，輕聲感慨道：“這位前輩生平，除了劍，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至于他身死之後，我便把這道劍意帶在了身邊，直到後來遇到了祂……我和幾位朋友合力推演，将之化作了大衍劍經，給了你。
”

　　“劍本殺器。
”

　　“以劍入極道，修成極巅劍道，才符合極道真義！
”

　　顧寒沉默半瞬。

　　“這劍意，有名字嗎？
”

　　“有。
”

　　蘇雲點點頭，“劍意，永恒。
”

　　永恒劍意！

　　看着那條茫茫星河，顧寒肅然起敬！

　　“我的路，還有很遠很遠。
”

　　“不着急。
”

　　青年笑道：“以後，你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

　　話落。

　　他也不猶豫，大手一探，茫茫星河生出感應，星河内星光璀璨閃爍，清鳴之下，瞬間落在了他手中，化作了一柄虛幻的透明長劍！

　　轟！

　　轟轟轟！

　　周身混沌之力暴起，不斷沒入長劍内，不過須臾間，劍身之上，已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霧，玄奇中帶着神秘，神秘中凸顯着無敵風采！

　　倏爾！

　　劍鋒一轉，突然指向了顧寒，而一道亘古永恒，不朽不滅的驚天劍意，也直接鎖定了他的氣機！

　　“你幹什麼？
”

　　顧寒看得一愣。

　　“忘了說了。
”

　　蘇雲認真道：“雖然祂的主意識尚未蘇醒，可為了保險起見，在你下去洗澡之前，我需要斬斷你和這個時代，斬斷你和現世的一切關聯，斬斷你現有的……所有因果！
”

　　顧寒沉默了半瞬：“我會怎麼樣？
”

　　“你不會死。
”

　　蘇雲如實道：“可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死了。
”

　　顧寒的臉頓時黑了。

　　“我拒絕……”

　　“兒子！
看劍！
”

　　話沒說完，已是被蘇雲打斷，手中透明長劍也随之斬落而下！

　　“我他……”

　　劍意轟鳴之中，隐隐傳來了顧寒的叫罵聲。

　　原地。

　　蘇雲沒理會他的叫罵，目光一轉，又是看向那片光陰長河，一枚虛無之力缭繞的圓珠也随之落在了身前！

　　砰！

　　話落，他的身體和圓珠齊齊爆碎，化作了兩道無上偉力，瞬間沒入長劍内！

　　無上劍光暴起！

　　綿延無盡，浩蕩奔騰，直接斬向了歲月長河！

　　與此同時。

　　蘇雲最後的聲音也響徹了在了長河之内！

　　“從此刻開始。
”

　　“你便是無姓，無命，無形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