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嗎?
”
重明盯着他,“要不是你執意追殺這個狗東西,替小雲出口氣,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
“後悔?
”
顧寒搖搖頭。
“我這人,從來不做後悔的事,不殺他……我才後悔!
”
“呵。
”
重明眼中閃過一絲緬懷之色,“難怪小雲這麼喜歡你,你們兩個的性子,真的很像,你如今的選擇……跟他當年,如出一轍!
”
一時間。
一人一雞俱是目光黯淡,不再開口。
“雞爺。
”
片刻之後,顧寒歎了口氣。
“咱們若是葬身于此……”
“不對。
”
重明打斷了他的話。
“死的應該是你,雞爺不怕這個,頂多吃點苦頭,死是死不了的。
”
顧寒:……
一片幽暗中。
一人一雞浮浮沉沉,那道五彩神光越發黯淡起來。
無聲無息間。
周圍密密麻麻出現不知道多少根觸須,口器開合不停,一絲絲粉色點綴其上,美麗中透着無盡的詭異。
它們在等。
等神光消失的一刻。
它們便會一擁而上,将顧寒和重明抽幹。
顧寒不再說話。
手中長劍緊握,不斷在積蓄最後的力量。
就算死。
他也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雲圖那種鬼東西。
“咦?
”
也在此時。
重明突然開口,“前面有東西?
”
話音剛落。
它不再随波逐流,強行運轉起那道顫顫巍巍的神光,速度快了不少,隻是片刻之間,便來到了一面幽黑無比的牆壁面前。
不知道有多高。
也不知道有多寬。
根本看不到盡頭!
牆體呈現幽黑之色,上面溝壑縱橫,凹凸不平,有點像石壁……與其說是石壁,倒不如說更像一塊生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樹皮!
“這東西,是活的!
”
重明瞳孔一分為二,眼中神光一閃而過,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這東西的本質。
活的?
顧寒一愣,若有所思。
聯想到先前在禁地看到的那幾乎遮天蔽日一般的根莖,他心裡一動,“雞爺,這東西說不定就是它的皮,把它打破……咱們就有可能出去了!
”
“很硬!
”
重明搖搖頭,“應該很難打破。
”
“總得試試。
”
顧寒自然不想死。
更不想死在這種詭異邪門的地方。
說話間。
他雙目微合,體内強行積攢下來的最後那絲修為瞬間沒入黑劍,與此同時,心念裡那顆人間意的嫩芽輕顫不止,點點星光附着在劍體之上,黑劍輕顫一聲,倏爾一閃,脫手飛出,瞬間刺入那樹皮之中。
“咳咳……”
做完此事。
他面色一白,直接牽動了傷勢,卻是再沒了絲毫的力氣。
噗!
一聲輕響。
黑劍沒入樹皮半尺,卻是再難前進分毫!
“好硬!
”
顧寒心裡一沉。
雖說他現在重傷之身,那一劍頂多隻有巅峰時兩三成的威力,可足以見得這樹皮之硬,遠超他的想象,也根本不是雲圖那所謂的身軀能比的。
也在此時。
異變突生!
他的舉動,似乎将惹禍了那些觸須,竟是再不顧重明身上神光的威脅,呼嘯着朝他們包圍了過來!
“嘶!
”
“嘶!
”
“……”
密密麻麻的觸須上,是數也數不清的猙獰口器,口器大張,露出一排排帶着倒鈎的細密尖齒,不斷發出一聲聲怪嘯,看得顧寒頭皮發麻。
滋!
滋!
接觸到神光。
一道道黑煙不斷冒起,隻是轉而便有更多的觸須瘋了一般,竟是直接将他們包裹了起來。
“小小妖物!
”
轟!
肉眼可見的。
重明身上五色神光再一次升騰而起,竟是化作了一道五色光輪,在顧寒身邊流轉不停,它語氣一變,滿是威嚴和神聖之意。
“敢在本尊面前放肆!
”
轟!
光輪流轉,黑煙四起,其中還夾雜着無數怪嘯聲。
隻不過。
重明的爆發,隻持續了不到兩個呼吸。
倏爾。
它眼中閃過一絲萎靡,光輪瞬間消散,五色神光黯淡到了極緻,甚至連顧寒都隐隐照顧不到了。
瞬間!
那道消磨之力。
以及密密麻麻的口器,便要落在了他身上!
“雞爺!
”
顧寒頭皮發麻,伸手招過長劍,不斷劈砍,“你振作一點!
”
“小子……”
重明有氣無力道:“你……你是小雲挑選的人,雞爺肯定不會讓你這麼容易死的!
”
“……”
顧寒沒說話。
他已經快死了!
“拼一把!
”
情況危急萬分,重明一咬牙,“雞爺帶你拼最後一把,拼赢了,你就有生還的機率!
”
“機率……”
顧寒極為艱難地問道:“多少?
”
“九成九!
”
“雞爺!
”
顧寒心中一振,壓榨潛力之下,生生被他逼出了一絲修為,長劍揮動中,直接把即将咬在他身上的幾根觸須斬斷!
“别猶豫了,拼吧!
”
“九成九,是你死亡的幾率。
”
顧寒:……
動作一滞。
瞬間被一道觸須咬在了身上,那股深入靈魂的痛苦再次傳來,甚至連劍都隐隐提不動了……
“那……也拼!
”
不拼。
他現在就得死!
重明已是看到了顧寒的處境,也不再猶豫。
“大威誅神劍!
”
轟!
轟隆隆!
刹那間,它也是将體内最後的力量壓榨了出來,五色神光噴湧而出,直接化作了百餘道五彩劍氣,将顧寒護住的同時,也将那些觸須斬斷了不知道多少!
“去!
”
重明大發神威。
竟是有了幾分當年在誅神陣内大戰那神仆的威勢。
噗!
這神光本來就克制觸須。
須臾之間,便被劍氣穿鑿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破!
”
又是一聲暴喝。
神光一起,裹着顧寒,直接朝那樹皮撞了過去!
轟!
一道巨響傳來!
那樹皮遇到神光,也是冒起大量黑煙,先前堅硬得連顧寒的劍也斬不斷,此刻卻被五色神光輕松突破,瞬間便被穿鑿出了一個深達丈許的大洞!
“破!
”
“給雞爺破!
”
轟!
轟!
随着重明一聲聲暴喝,那洞越來越深,直達三丈!
隻不過。
依舊沒有突破出去!
“雞爺!
”
顧寒看着身後不斷追來的觸須,一咬牙,也是斬下一劍又一劍,隻不過,效果微乎其微,“撐住!
咱們馬上……”
“撐……”
也在此時。
重明翻了個白眼,竟有暈厥過去的趨勢。
“撐不住了……”
“小子,對不住了,你認命吧……”
說着。
那五彩劍氣徐徐消散。
“雞爺!
”
話未說完。
異變再生!
一道隐隐帶着煩躁和不耐的朦胧意志落了下來,一道強橫無匹的吸力也随之傳來!
吸力之強。
比進來時還要大了數倍!
瞬間!
顧寒和重明便不受控制般的從那洞中倒飛了出去!
速度之快。
竟是連那些觸須也追不上!
然而。
觸須沒了。
那道消磨之力還在!
強忍着肉身崩毀的痛苦,顧寒右手死死抓住長劍,左手緊緊捏着菩提子。
意識逐漸模糊。
隐隐約約地。
他似看到了一副奇景。
無盡虛寂之中,一頂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盡頭的樹冠橫貫其中,古老,滄桑……還透着一絲邪異。
樹冠之下。
卻是一枚枚果子!
果子呈現青灰之色,散發着淡淡的毫光,大的可達數尺,小的隻有數寸,密密麻麻,根本數不清有多少,詭異的是……那果子竟全部都是人形!
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
俱是雙目緊閉,盤膝而坐,面容……栩栩如生!
“人形果?
”
倏爾。
眼前景色一變,一抹亮光映入眼中,樹冠,果子,觸須……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至極的天穹,天穹之下,白雲缭繞,霧氣渺渺,一片祥和。
出來了?
這是哪?
剛閃過這兩個念頭,砰的一聲巨響,他重重砸在了地上,意識徹底模糊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