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去，那便出去。
”

　　女子輕聲道：“也算彌補你這半生的缺失了，至于以後……他也未必會對你如何。
”

　　“不用安慰我。
”

　　一号笑了笑，“我來自他，最終歸于他，不是正符合輪回因果之道？
”

　　“至于出去看看。
”

　　說着，他看向外間，眼中隐隐流露出一絲渴望之色，怅然道：“我連個名字都沒有，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出去呢？
”

　　從誕生意識以來。

　　他的代号就是一，他的名字，就是一号擺渡人，他的任務，就是鎮壓黃泉諸鬼，身上雖然空無一物，可卻始終逃脫不了使命二字，心中也總有一副無形的枷鎖。

　　有自我意識。

　　卻始終沒有自我，更沒有自由。

　　唯一的例外。

　　是那次因為特别的原因外出，遇到了赤嫣，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卻是他一生中最開心，最惬意的日子。

　　“名字？
”

　　女子微微沉吟半瞬，道：“我當年回到家鄉時，曾聽到過一句詩，故人西辭……你既然因他而來到世間，自是和他有千絲萬縷的因果，不如……叫顧辭，如何？
”

　　顧辭？

　　一号聽得一愣，下意識道：“好名字，我很喜歡。
”

　　“多謝了！
”

　　說着，他看向女子石像，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意。

　　“他日顧寒歸來。
”

　　“亦是我顧辭歸來，完成使命的一日！
”

　　言罷。

　　他身形一晃，飄然離去，身上的沉重之氣，似乎少了很多很多。

　　從這一刻起。

　　他終于擁有了暫時的自由和自我，他也不再是單純的一号擺渡人，而是……

　　“這世間。
”

　　“我散修顧辭，來了！
”

　　原地。

　　女子目送他離去，直至顧辭的身形消失不見，她才幽幽一歎：“你其實，可以不回來的。
”

　　說罷。

　　身上九色華光一閃而過，她已是陷入了深度沉眠之中。

　　縱然關心顧寒。

　　可她也明白，這一切都無法改變，而她，也有自己的使命在身。

　　徹底掌控黃泉法則。

　　而後……開啟大輪回之路！

　　……

　　兩界關内。

　　洛無雙和慕青玄并肩而行。

　　看得出來。

　　這條長街上先前極為繁華，可此刻卻是一片淩亂，偶爾看到一個人影，也是失魂落魄，一臉茫然。

　　“洛公子。
”

　　忍了幾忍，慕青玄還是沒忍住，又問道：“顧寒，真的死了？
”

　　“怎麼？
”

　　洛無雙腳步一頓，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覺得他沒死？
”

　　“我……”

　　慕青玄想要回答，卻不知道怎麼說。

　　雖然是對手。

　　可顧寒的難纏程度，遠超過了她的想象，她自忖，若是沒有最終底蘊傍身，可能已經死在對方手裡數次了。

　　這樣的人。

　　竟然會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

　　“若是你覺得他沒死。
”

　　洛無雙繼續追問道：“那你覺得，他現在在哪？
”

　　慕青玄一怔。

　　瞬間誤會了他的意思。

　　“洛公子，我隻是覺得，這樣的人，應該死得轟轟烈烈，才對得起他的實力，我對他并無……并無别的想法，你不要誤會。
”

　　“是啊。
”

　　洛無雙也不解釋，輕聲道：“若是明知活不了，死得轟轟烈烈，倒也不白來世上走一遭。
”

　　說話間。

　　他看向指尖，一絲如此發絲，微不可見的虛無之力一閃而逝。

　　……

　　轟！

　　轟轟轟！

　　一道道震耳欲聾，大河奔騰咆哮的聲音不斷傳入神魂意識内，震得顧寒眉頭微皺，緩緩睜開了雙目。

　　“我沒死？
”

　　“這是……哪？
”

　　目光下意識掃過，他頓時陷入了無盡的不解和疑惑中。

　　眼前是一片迷霧。

　　一片無邊無垠，根本看不到盡頭的迷霧，而那道類似大河奔騰咆哮的聲音，赫然來自迷霧最下方！

　　不僅如此！

　　迷霧似存非存，介于虛實之間，迷霧中，絲絲古老滄桑的歲月氣息不斷落入感知内，霧氣流轉間，每擦過他的身體一次，似乎就要帶走他千萬年的壽命！

　　“時光之力！
”

　　神情一震，他頓時認了出來，這迷霧内隐藏的，就是無盡的時光之力！

　　當年在玄丹營。

　　他曾經見過，也親自領會過這力量的厲害！

　　隻不過。

　　這迷霧中的時光之力，比當年在玄丹營看到的，要更強了億萬倍不止！

　　他毫不懷疑。

　　隻需碰到一絲，便是他擁有堪比本源境第三步的壽元，也根本扛不住幾次沖刷！

　　想到這裡。

　　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我為什麼沒事？
”

　　下意識的，他看向自己的身體，依舊穿着那副破爛的銀甲，隻是上面卻隐隐籠罩了一層混沌之力，幫他抵擋住了時光之力的沖刷。

　　隻一眼。

　　他就認了出來，這混沌之力，和之前那顆圓珠之上的混沌之息同根同源，正是來自他那個神秘的親爹！

　　檢查了一番自身情況。

　　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先前大戰，他所受的傷勢，以及孤注一擲，燃燒一切所帶來的隐患，竟全都消失不見了，肉身，神魂，乃至意識……都完好無損！

　　唯一的例外。

　　他的修為，不見了！

　　不滅劍體，不朽劍魂，乃至他九死一生才修來的唯我境，俱是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徹底壓制，而且壓制得死死的！

　　這種狀态。

　　和他當年渡人劫時的情況有點相似，力量還在，隻是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無法調動了。

　　一時間。

　　無數疑惑湧上心頭，攪成了一團亂麻，攪得他心煩意亂。

　　“醒了？
”

　　剛想到這裡，一道平靜的聲音陡然間自不遠處傳來。

　　誰！

　　心中一凜，雖然沒了修為的加持，可與生俱來的本能，還是讓他警醒了起來。

　　仔細看了幾眼。

　　他赫然發現，不遠處的迷霧中，一人雙手背負，看着年歲不大，身形若隐若現，隻留了個背影給他。

　　“這位兄弟。
”

　　他一抱拳，沉聲道：“敢問這裡是……”

　　啪！

　　話沒說完，後腦勺已是挨了一巴掌，打得他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腦子都差點炸了！

　　“你……”

　　啪！

　　剛要擡頭，後腦勺又是挨了一巴掌！

　　顧寒的眼珠子頓時紅了！

　　他顧某人一生行事，從來隻有打别人巴掌的份，從來沒被别人打過巴掌！

　　“我他……”

　　“沒大沒小！
”

　　剛要擡頭，一聲笑罵聲響起：“快叫爹！
”

　　顧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