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海幽深玄邃,無邊無垠,一片死寂,魔猿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水面映出的并非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片不斷被湮滅的世界虛影!
看得出來。
這片世界應該極其繁榮,隻是在那道更高層次的湮滅力量面前毫無抵抗力,天穹破碎,山河崩塌,日月星辰墜落……大片大片的魔猿屍體遍布世界各處,整個世界充斥着濃濃的末日氣息和陰霾死意!
“不……”
看到這裡,老魔猿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他血紅的眸子裡滿是憤怒和哀傷,兩道血淚也随之流淌而下。
他哪裡會不認得?
這片不斷被湮滅的世界,正是他曾經的魔猿故土,而那些死去的魔猿,也都是他的子孫後裔!
“為什麼!”
“我明明已經答應了你們……為何還要如此對待我的故土!為何還要殘殺我的族人!”
咆哮質問中。
他如同瘋魔了一般,根本分不清現實和幻象,想要沖入魔海中挽回這一切,卻發現自己竟是被束縛在了一座幽黑的囚籠之中,任憑他如何爆發,就是破不開這牢籠,隻能眼睜睜看着曾經的魔猿故土湮滅殆盡,化作了無盡的齑粉虛無。
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
他突然停止了掙紮,就那麼跪坐在那裡,眼中充斥着死寂和絕望,一如顧寒初見他那般。
“想報仇嗎?”
冷不丁的,一道聲音突然在他面前不遠處響起。
誰!
老魔猿身形一顫,猛地擡頭,發現面前無邊魔海中,徐徐走來了一道身影,看形貌,赫然便是顧寒!
相比先前。
顧寒臉上的表情溫和平靜了許多,立身在這無邊的魔海之中,仿若萬魔之祖,仿若魔海主宰!
“故土被毀。”
“族人被滅。”
顧寒看了一眼魔海中映出的殘破世界虛影,輕聲道:“你真的就不想報仇?”
老魔猿一怔。
他怎麼不想報仇?他無時無刻都在想着報仇!
可……
“我做不到!”
“為何?”
“我……”
老魔猿無比痛苦:“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多強橫,你根本不知道,那造物之力對我們的壓制有多強……”
看了一眼這座囚牢。
他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絕望道:“我連你這座囚籠都沖不出去,我……拿什麼……給他們報仇……”
“你錯了。”
顧寒突然走近了一些,微微躬身,看着他溫和道:“你覺得是我把你困在了這裡?并非如此……困住你的,實則是你内心的恐懼,你對這些造物生靈的恐懼,是你自己……畫地為牢而已。”
“……”
魔猿突然沉默!
他無法反駁顧寒的話,因為在他内心深處,這些造物主們,就是一群不可戰勝的存在!
“我該……怎麼辦?”
“脫得樊籠,方為自在。”
顧寒緩緩伸手,落在了困住老魔猿的那座囚籠之上,幽幽道:“若是我說,我可以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你敢要嗎?”
“……”
老魔猿猛地擡頭!
幽暗的魔海映照下,顧寒的身影被拉得極長,宛如一尊無上的遠古自在魔相,給他絕望的前路之上點燃了一盞魔燈!
“我!敢!!!”
簡簡單單兩個字,好似如同世界之重一樣,說出來的同時,他已是消耗完了所有的氣力。
“好。”
顧寒笑了笑,大手微微一捏,困住老魔猿的那座囚牢瞬間破碎!
一同破碎的。
還有他心中那與生俱來的,對高層次造物生靈的恐懼!
……
魔海中的一切,不過是在心念中發生,對外間的衆人而言,隻是半瞬不到的時間。
在他們的目光裡。
老魔猿剛要爆發最強一擊,卻詭異地停下了動作,而魔猿虛影中的那根秩序棍棒,距離顧寒的頭頂也不過三尺之遙!
可偏偏!
他就是在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刻停了下來,停得讓衆人匪夷所思,停得讓那些幾乎拿出全部身家押他完勝的人心生不滿!
“這老畜生幹什麼呢!”
“多好的機會!趕緊殺了他!快動手!”
“你莫非想作弊不成!”
“我可是押了你完勝,你若是敢讓我血本無歸,不妨試試看!”
“……”
一陣陣威脅喝罵聲此起彼伏,響徹夜空,可老魔猿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一動也不動!
然後……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裡,老魔猿身形微微一顫,身後的魔猿虛影和秩序棍棒瞬間消散,十餘丈高的身體竟是沖着顧寒拜了下來!
下拜的過程中。
他身形越來越小,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一名身材幹瘦,赤着上身,腰間圍了一塊獸皮的老者!
“我,輸了!”
單膝跪地,他頭顱深深地低了下去,嘶啞沉悶的聲音裡,帶着一絲臣服之意。
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場死鬥竟然會是這個結果!
認輸?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死鬥場上,不是沒有打不過認輸這一說,可這種情況幾乎沒有出現過,便是偶有個例,那些主動認出的死鬥者下場也會很慘很慘!
因為!
他們不允許!
可如今……
“站起來。”
不待那些觀戰的人發難,那四目生靈身形一晃,已是來到了鬥場上空,居高臨下地看着老魔猿,幽幽道:“給我繼續打。”
老魔猿很聽話。
可也隻聽了一半。
他站了起來,可卻沒再向顧寒動手,隻是平靜擡頭和那四目生靈對視,淡淡道:“我說了,我輸了。”
四目生靈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這是他動了殺機的征兆。
殺機并非隻單單來源于老魔猿的舉動,而是他發現,明明老魔猿還是那個老魔猿,可看向他的目光裡卻少了點東西。
少的是敬畏!
是對造物主,是對高層次生命與生俱來的本能敬畏!
如今,消失了!
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我這裡的規矩你應該懂,要麼死在上面,要麼一直赢下去……沒有認輸一說!”
看着老魔猿。
他一臉的認真,下達了最後通牒。
“怎麼?”
不待老魔猿開口,顧寒眼中魔光一斂,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