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農的眼睛眯了眯。

　　也不說話，他盯着天劍子，很想看看對方是不是在說笑，隻是看了一會，發現他眼中有平靜，有淡然，有認真，可……獨獨沒有玩笑的成分！

　　看着天劍子。

　　他亦是一臉的平靜，淡淡道：“這樣的行事風格，的确不像你。
”

　　“人，都是會變的。
”

　　“所以，你要阻我？
”

　　“不行麼？
”

　　天劍子臉上依舊帶着笑，淡聲道：“徒弟給師父分憂，難道不是分内之事？
”

　　“……”

　　老農沉默。

　　他其實并不好奇為何天劍子這位還算有些名氣的超脫境，會拜顧寒為師……或許是因為蘇雲，或許是因為别的原因，他也不在乎。

　　他隻是不明白。

　　不明白天劍子從哪來的底氣，竟然敢站在他面前。

　　“你，憑什麼？
”

　　“我其實很了解你。
”

　　“你成道于十個紀元之前，苦修無數歲月，如今已是做到了去僞存真，或許馬上就能再進一步，可……在大混沌界的一衆超脫境裡面，你其實并不出衆。
”

　　“更何況……”

　　認真看了天劍子一眼，他強調道：“你的道似乎還出現了問題，連維持真道境都做不到了，對吧？
”

　　天劍子笑了笑。

　　“你說的保守了，若是你再晚來一段時日，說不定我連僞道境的修為都沒了。
”

　　顧寒眉頭大皺。

　　他自然明白。

　　在龍淵之時，他初遇天劍子，對方的道其實就已經出現了問題，再加上後來被管潮鎮壓，出來之後給他鋪路……哪裡還能維持真道境的修為？

　　可……

　　老農卻完全不同，雖然現身以後并未出手，可單是從剛剛釋放的那一縷氣機來看，至少至少，也是個破道境！

　　差距很大。

　　大到天劍子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這個問題。

　　老農自己自然更清楚，看着天劍子，他眉頭微微皺了皺，不悅道：“所以，你憑什麼！
”

　　同樣的一句話。

　　語氣卻變成了質問。

　　“因為我快死了。
”

　　天劍子直視對方，笑道：“我相信，你也是一樣，縱然比我強了一些，可依舊還是受到了影響。
”

　　老農皺眉。

　　他的道雖然也受到了影響，可他的修為終究擺在了那裡，自然能比天劍子撐得更久，這也是他極力勸阻顧寒破境的原因之一。

　　他從來都很怕死。

　　否則當年也不會見識到蘇雲的實力以後，成了第一個躲起來的天選者了。

　　而如今。

　　在祂的影響下，每一次動手，自身的道都會折損，也會更快加速他的死亡。

　　“你說的對。
”

　　想到這裡，他歎了口氣，幽幽道：“從這一點上來說，你我其實都一樣，不過麼……”

　　話鋒一轉。

　　他又道：“你若是退了，還能苟延殘喘個幾十年，時間雖短，可未必不能找到續命自救之法！
若是不退……你會死的很快！
”

　　天劍沒說話。

　　輕輕一擡手，道域之力不斷彙聚而來，轉而在他手裡凝聚出了一柄玄色細劍，劍鋒稍稍綻放，劍尖直指老農。

　　“愚蠢！
”

　　老農眼中精芒湧動，情緒影響到了身後的莊稼，那一顆顆青苗竟也以一個極為詭異的幅度擺動了起來。

　　細劍出現的刹那。

　　他就明白，對方是準備跟他死磕到底了。

　　“師父。
”

　　天劍子看了一眼顧寒，笑道：“您自去忙自己的事，這裡都交給我了。
”

　　顧寒沒說話。

　　原本，他收天劍子為徒，隻是無奈之舉，順便還想薅一薅對方的羊毛，至于之後對方是死是活，他完全不關心。

　　他相信。

　　拜師之初，天劍子也是這麼想的。

　　可如今……

　　一對表面師徒卻突然有了點真師徒的意思了。

　　“阿天……”

　　“師父是不是對我有些愧疚？
”

　　天劍子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悠然一笑，道：“愧疚就對了！
嚴格來說，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大半的責任，要歸咎于師父您。
”

　　“若不走您的路。
”

　　“我便還是那個無情無義，無牽無挂，無親無故之人，今日也斷不會站在您前面，更不會跟他硬碰硬，同樣的……”

　　說到這裡。

　　他目光一垂，落在了手中的細劍上，眼底閃過一絲惘然之色。

　　“我也不會好奇，那天到底下沒下雨。
”

　　顧寒歎了口氣。

　　“重要麼？
”

　　“……”

　　沉默半瞬，天劍子感慨一笑，道：“十個紀元之前的往事了，确實不大重要，可……我就是想知道，很想知道，從來沒有這麼想知道過。
”

　　“所以。
”

　　看着顧寒。

　　他話鋒一轉，笑道：“師父可以對我愧疚，卻也不必那麼愧疚，畢竟您從頭到尾都沒有逼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

　　一番話。

　　旁人聽得不明就裡，可鳳汐冷妹子卻面現複雜之色。

　　尤其是金毛銀羽！

　　原本，他們心裡其實很不齒天劍子的性格為人，可看到如今的天劍子，卻突然覺得他……有點帥氣！

　　同樣走衆生道。

　　沒人比顧寒更理解此刻的天劍子。

　　“我收回之前的話。
”

　　他輕聲感慨道：“你的确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你的确也能走得通我這條路，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

　　曾經的天劍子。

　　自是斷情絕性，心中從來沒有所謂的遺憾一說。

　　可現在不同。

　　以無情化有情，他走上了一條完全對立的路，完成了一項前所未有的壯舉，可……也因此有了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

　　“師父。
”

　　天劍子擡眸一瞥蒼穹，提醒道：“既然您已準備周全，遲則怕是生變，您該上路了。
”

　　“……”

　　沉默了半瞬，顧寒看着他，認真道：“我不知道你曾經做了什麼，可你既然決定走上了這條路，那就是我的徒弟！
”

　　“所以！
”

　　“你别死！
等我回來！
！
讓他死！
！
！
”

　　“好的師父。
”

　　天劍子點頭，道：“我，盡量。
”

　　“呵呵……哈哈哈……”

　　“好一個師徒情深！
好一個自我犧牲！
好一個感人肺腑！
”

　　老農突然大笑！

　　眼中精芒閃耀，他身後的青苗突然瘋長，以一個極為扭曲的姿勢蔓延而來！

　　“想得倒是很美！
”

　　“可你，走得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