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的嘴角扯了扯。

　　“前輩，您過于……”

　　“若你不想聽，便罷了。
”

　　“我……”

　　顧寒忍了好幾忍，突然歎了口氣。

　　“算了。
”

　　“外面未必有這裡安全，既然在哪裡都是等死……臨死前聽一段故事也不錯。
”

　　說着。

　　他也是随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的故鄉不大。
”

　　漁夫摩挲着玉佩，眼中隐隐閃過一絲追憶之色，輕聲道：“别說比之大混沌界了，便是比之一洲之地，也不過是一顆塵埃罷了，大混沌人人生而飛升，可在我的故鄉裡，飛升境雖非絕頂，可亦是霸主之姿了。
”

　　顧寒心裡一動。

　　漁夫口中的故鄉，和東荒那片地陸差不多，放在無垠混沌中，自是渺小如塵。

　　“這段往事。
”

　　“要從一樁飛升境修士的傳承說起了。
”

　　顧寒：“……”

　　說了一堆，就隻是介紹了個背景？

　　“前輩，你最好快點。
”

　　他看了一眼遠處，歎道：“不然的話，我可能沒命繼續聽下去了。
”

　　漁夫點點頭。

　　語速稍稍快了一些。

　　“故鄉邊荒之地，有一座芒砀山，芒砀山下，有一座小小的村鎮……”

　　“芒砀山？
”

　　顧寒神情一震：“前輩，您說芒砀山？
”

　　“不錯。
”

　　“這……到底怎麼回事？
”

　　外面的山叫芒砀山，漁夫口中的山，也叫芒砀山，他覺得這一定不是個巧合！

　　“前輩，外面也有……”

　　“年輕人，先不要問。
”

　　漁夫打斷了他，道：“你沒有多少時間聽了。
”

　　顧寒語氣一窒！

　　“您……繼續說！
”

　　本能告訴他，這段往事，或許并非隻是簡簡單單的三世因果，更隐藏了一個驚天之秘！

　　“村鎮中有一對男女。
”

　　“他們自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倒也勉強稱得上郎才女貌。
”

　　“朝夕相處。
”

　　“二人情愫暗生，兩家又是同村，自是走到了一起。
”

　　“結成連理之後。
”

　　“男子進山打獵，勤勉上進，女子在家縫補，持家有道，日子雖然清苦了些，倒也其樂融融……”

　　打獵？

　　縫補？

　　清苦？

　　一瞬間，顧寒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兩道人影，表情變得極為精彩！

　　這個……

　　比芒砀山聽着還讓他耳熟！
熟得讓他覺得自己聽錯了！

　　“前輩……”

　　咽了口唾沫，他試探道：“那個村鎮的名字，您還記得嗎？
”

　　“自是記得。
”

　　漁夫沉默了半瞬，輕聲道：“那村鎮外曾有大片桃林，故而叫桃源……”

　　桃源！

　　桃源村！

　　顧寒神情又是一震！

　　“又對上了！
”

　　“對上什麼？
”

　　“您……繼續說。
”

　　顧寒沒解釋，按捺住心中驚駭，繼續聽了下去。

　　腦海中。

　　芒砀山，桃源村，獵戶……各種信息不斷串聯交織，隐隐化作了一道模糊的脈絡。

　　“某一日。
”

　　漁夫繼續道：“男子像往日裡一樣進山打獵，不想走得深了些，被猛獸所傷，不小心跌落懸崖，卻僥幸未死，反而發現了一座飛升境修士遺留的洞府。
”

　　“因緣際會之下。
”

　　“男子激活了洞府禁制，便得了那飛升境修士的傳承，自此踏入了修行之道。
”

　　說到這裡。

　　漁夫摩挲着玉佩，歎道：“那是他一生中做的最錯，也是最後悔的一件事。
”

　　“為何？
”

　　“他接下傳承時，如同夢中一瞬。
”

　　漁夫沉默半瞬，緩聲道：“可當他醒來之時，卻發現外間已是過去了十年之久……”

　　“待他回到家中。
”

　　“才得知他十年未歸，妻子每日上山尋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風雨無阻，已至積勞成疾，于三日前……去了。
”

　　顧寒一怔。

　　萬沒想到是這個結局。

　　這段往事平平無奇，沒有驚心動魄，沒有纏綿悱恻，更沒有生離死别，有的隻是一個平凡女子的平凡堅守。

　　可……

　　偏偏是這種平凡，讓他心中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遺憾。

　　“若是他能早回來三日就好了。
”

　　“豈止是三日？
”

　　漁夫感慨道：“修士壽數綿長，十年時間，不過彈指之間而已，可……對凡人而言，三千六百個日夜，又是何等的漫長？
又是何等的煎熬？
又是何等的絕望？
”

　　“所以。
”

　　顧寒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歎道：“便有了這三生玉？
”

　　“不錯。
”

　　漁夫點了點頭，道：“其實既然那女子已死，男子又踏入了修行路，理應斬斷這份塵緣，自此一心向道，追逐更高深的境界，探尋更浩渺的大道才對。
”

　　“可……”

　　“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深入絕地，拼死尋回了一枚三生玉，以命激活，綁定了他和那女子的一份因果，共入輪回之中。
”

　　“這。
”

　　“便是這三生玉第一道缺口的由來。
”

　　顧寒歎了口氣。

　　“怎麼？
”

　　漁夫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修為，一念滄海，一念桑田，為何還會為這種小事感懷？
塵心未定，你如何走得更遠？
”

　　“不是塵心。
”

　　顧寒糾正道：“隻是人心。
”

　　“呵。
”

　　漁夫笑了笑：“我這一生，見過了形形色色的生靈，你算是最有人情味的一個。
”

　　“有人情味，才能稱之為人。
”

　　“是這個道理。
”

　　漁夫意有所指道：“若無人情味，焉能感悟衆生之喜怒哀樂，六欲七情？
”

　　顧寒心裡一動。

　　對方，似乎話裡有話？

　　“前輩，您……”

　　“還要繼續聽嗎？
”

　　“……當然。
”

　　顧寒愕然了一瞬，點了點頭。

　　此刻他已經有九成的把握确定，漁夫口中的獵戶和女子，就是他初來這片道主世界時，在桃源村遇到的那對夫婦！

　　同樣的。

　　第一段往事中，漁夫講述的種種，定然和這片道域世界脫不開關系！

　　想到這裡。

　　他目光一轉，又是落在了三生玉上，既然有三道缺口，那便必然還有兩段往事。

　　“這第二個缺口……”

　　“綁定三生玉之後。
”

　　漁夫直接道：“那因果之力生效，二人輪回之後，自是又在一起了。
”

　　“這一世。
”

　　“他們的身份稍有改變。
”

　　漁夫輕聲道：“一個是漁家女，另一個……是漁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