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你也配？

　　柳惡和元執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兩個念頭，很想問問仁善為什麼敢這麼狂妄無度，說出替世界意志做決定的話來。

　　可……

　　質問的話，終究沒說出口。

　　因為任善的謀劃太無懈可擊，犧牲自我，以身入局，把自己化作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一顆能夠扭轉乾坤，主宰勝負的棋子！

　　扪心自問。

　　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做到這樣的事。

　　可……

　　扪心自問，除了任善，包括顧念在内，誰都不會去做這種事。

　　任善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很有把握能替世界意志做決定，很有自信能掌控全局。

　　唯一的變數。

　　是顧念自己。

　　“怎麼樣？
”

　　他看着顧念，神色一如先前的平靜：“你若應下，這造物主之位，便是你的。
”

　　面對這種一步登頂的機會。

　　顧念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欣喜。

　　“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

　　他平靜道：“這像是你的性子，可你應該不會讓我白撿這個天大的便宜。
”

　　“當然。
”

　　任善點頭，直言道：“你也是需要取舍的。
”

　　“比如？
”

　　“你若答應。
”

　　任善看着顧念，認真道：“便以衆生之念起誓，與他斷絕一切聯系，不再管他的生死，不再管他的成敗，不再管他的一切……這造物主之位，便是你的。
”

　　顧念突然沉默。

　　任善似乎很有耐心，就隻是站在那裡，也不催促，似在等着他的答複。

　　不遠處。

　　柳惡和元執緊緊盯着顧念，心中盤算着如何打破這僵局，因為他們雖然對任善的提議感到不可思議，但也不得不承認，若是顧念真的接受了這個提議，便是最後的赢家！

　　“不得不說……”

　　也在此時，顧念突然開口，二人的心也随之提了起來。

　　“你很蠢。
”

　　顧念看着任善，認真道：“你的建議也很蠢。
”

　　柳惡和元執一怔，心裡暗暗松了口氣。

　　顯然。

　　顧念拒絕了。

　　對于顧念的回答，任善似乎并不覺得意外，隻是問道：“哪裡蠢了？
”

　　“我或許能做好。
”

　　顧念冷冷地看着他：“可公子會比我做的更好！
好十倍！
好一百倍……因為這終究是他的世界！
”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任善竟是不反對他的觀點。

　　“你說得對。
”

　　“他的确比我們所有人都合适，因為從根本上而言，我們都隻是他的道的一部分……若是有絲毫的可能，我不會阻攔他的回歸。
”

　　“甚至于。
”

　　看着顧念，任善緩聲道：“早在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便會把我的力量拱手奉上，助他回歸。
”

　　“可……”

　　說到這裡，任善突然朝身後看了一眼，歎道：“我做的事情，剛好相反。
”

　　顧念眉頭大皺。

　　“你做了什麼？
”

　　“知道嗎？
”

　　任善沒回答，反而問道：“其實當年我第一次看到你們的時候，我不僅僅是準備救你，也準備幫他一幫的，可……直到我看到了那個東西，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

　　“東西？
”

　　顧念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看到了什麼？
”

　　“惡鬼。
”

　　任善沉默了半瞬，神情突然變得無比凝重，道：“我看到了一隻威能極強，一隻超出了我的想象，甚至能完全碾壓舊主的……惡鬼！
”

　　惡鬼？

　　幾人聽得一怔，四下感知了一番，卻一無所獲。

　　“危言聳聽？
”

　　元執冷冷地看着任善，質問道：“若是真有這樣的惡鬼在，它在何處？
為何我們感應不到？
”

　　“連舊主都不是它的對手，又遑論我們？
至于它在哪裡……”

　　說到這裡。

　　任善目光一垂，幽幽道：“它，無處不在。
”

　　……

　　青雲宗内的破陣，顧念三人的血戰，皆是遠離凡塵，皆是在高天之上，其實并未對這片世界的生靈造成太大的影響。

　　可……

　　凡是有心之人，皆能察覺到，這片天地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仿若有一股沉甸甸的無形壓力落在心頭，讓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武山城内，顧家。

　　當年藥神谷外一别，已是過了七八年的時間，顧山卻似乎并沒有什麼變化，依舊當着他的家主，依舊聽着族人彙報顧家各處産業的情況。

　　“……三處礦産……”

　　“……七座商鋪……”

　　“……精金礦産出一百二十七塊……還靈丹九百八十一顆……”

　　“……”

　　顧山聽得很認真，聽罷以後，又給出了一些意見，這才緩緩起身，走到正堂門口，朝那片幽幽天穹看了一眼，眼底深處，兩枚鬼頭符文的影子一閃而過！

　　“算起來。
”

　　他感慨道：“青雲離開顧家，已有七八年的時間了。
”

　　聲音似有某種魔力。

　　身後數名族人一怔，神情呆滞了一瞬，眼底深處亦是浮現出了兩枚鬼頭符文虛影！

　　不止他們！

　　那印記仿佛無處不在，像是會傳染一樣，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了每一個生靈的意識深處！

　　不過眨眼的功夫！

　　整個顧家，整個武山城，整個雲州，乃至整片世界的兆億生靈，眼底深處都隐隐浮現出了那兩枚鬼頭符文的印記！

　　“這孩子。
”

　　“總也不聽話。
”

　　顧山站在顧家正堂，忽而歎了口氣，幽幽道：“我讓他無憂無慮地長大，享盡了人倫親情，他卻堅持要修行！
我送他去修行，他卻堅持要走那最強之道……他怎麼總喜歡做這麼危險的事？
他就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讓我少操點心？
”

　　“莫非他不清楚？
”

　　“我這個當爹的，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叔叔伯伯……有多麼擔心他的安危？
”

　　說到這裡。

　　他突然看了一眼身旁的顧家人，問道：“你們說說，我該怎麼辦？
”

　　“家主。
”

　　一人想了想，道：“您既然擔心青雲少爺，不如把他帶回來？
留在身邊看着，雖然少了些自由，卻總歸是他的家，好過在外面朝不保夕，惹是生非，讓人擔心。
”

　　“說的不錯。
”

　　顧山沉吟半瞬，微微點了點頭，歎道：“既然這裡是他的家，他總歸是要回來的！
那就，把他帶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