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保全。

　　把人救回來，自然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顧寒很清楚這一點。

　　他更清楚，有朝一日，他大概率也會面臨和蘇雲一樣的選擇。

　　“蘇寒。
”

　　那類人生物認真道：“你既看得明白，那就應該知道，你的強橫，你的衆生道，相比曾經的蘇雲而言，不值一提，對于這條歲月長河而言，亦是蚍蜉撼樹，他都放棄了，你還要一意孤行不成？
”

　　“這不一樣。
”

　　“有何不同？
”

　　“他為的是一群人，我隻為一個人。
”

　　“你耗不過我。
”

　　眼見勸說無果，那類人生物幽幽道：“你終究，會敗得體無完膚！
”

　　“怎麼？
”

　　顧寒眉頭又是一挑，笑道：“就憑你一張嘴，就憑你兩句話，就能斷定輸赢了？
”

　　“我為歲月鎮守。
”

　　“歲月不滅我不亡。
”

　　那類人生物再次負起雙手，淡淡道：“這裡終究是我的主場，你耗不過我！
”

　　“或許吧。
”

　　顧寒輕松道：“你依托歲月長河，掌控歲月法則，若是一直跟你耗，我的确可能會敗亡，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

　　“什麼？
”

　　“我可以跟你耗很久，很久很久！
”

　　“……”

　　那類人生物突然不說話了。

　　“你是歲月鎮守不假。
”

　　顧寒看着他，認真道：“可你現在最缺的，反而是時間，不是麼？
”

　　那類人生物依舊是一言不發。

　　他要阻止天劍子，顧寒要阻止他，顧寒太強，他做不到快速鎮壓，做不到一擊必殺……那就是徹徹底底的失敗！

　　無解！

　　“罷了。
”

　　想到這裡，他突然歎了口氣，幽幽道：“不管他了。
”

　　恩？

　　顧寒一怔。

　　“你認真的？
”

　　“我不管他，最多是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責罰我接了便是，雖然不想，可遇到了你我認了！
不過就算我不管，你那個所謂的徒弟，也注定會失敗！
”

　　“什麼意思？
”

　　“還有心思關心他？
”

　　那類人生物漠然一笑，語氣大變：“蘇寒，從接下來的這一刻，你要小心了！
”

　　盯着顧寒。

　　他一字一頓道：“因為我會盡我所能，盡我全力……把你永永遠遠留在這裡！
”

　　“這是你的選擇！
”

　　“這是你，咎由自取！
！
”

　　……

　　世間生靈，壽命短如蜉蝣，朝生暮死，長如道主，得享永壽，其實都要面臨着無數次的選擇。

　　太初道人也不例外。

　　抛開對錯不談，他在做選擇的時候，一向不怎麼猶豫。

　　可……

　　這次是個例外。

　　哪怕他明明已經很清楚，哪個是最優的，是最重要的，也是利益最大的選擇，他依舊想慎重考慮考慮，因為他看得出來，天劍子是真真正正做到了念頭通達，每一句話也都真的不能再真。

　　所以……

　　“我開始欣賞你了。
”

　　他看着天劍子，認真道：“我決定再給你個機會，不管曾經的你如何，可現在的你，的确有了讓我多看一眼的資格……現在退，還來得及。
”

　　同樣的一句話。

　　語氣裡卻沒了殺機，有的隻是告誡和勸阻。

　　天劍子沒有退。

　　反而向前走了過去。

　　一步。

　　兩步。

　　三步……緩緩來到了那女子面前，看着那張隻能算得上清麗的面容，眼中滿是自責和悔意。

　　“曾經的我也是我。
”

　　“曾經的錯也因我而起。
”

　　說到這裡，他回頭看向太初道人，笑道：“這百年來，我和師父交流得不多，隻是卻聽他偶爾提過一次，下界有梵門佛道一說，提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

　　“理念很好。
”

　　“可……若放下屠刀便能成佛，那這成佛不是太簡單了一些？
若幡然悔悟便能舍掉過往，從頭再來，那對過往被傷害的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些？
”

　　太初道人眉頭微皺。

　　“我可以改變現在的我。
”

　　“卻不能重塑曾經的我。
”

　　天劍子繼續道：“我若問心無愧，便入不得衆生道，我既入了衆生道，必是心中有愧的，其實在我踏上這條路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死劫。
”

　　“對前輩你來說。
”

　　“師姐乃至兆億生靈之一，死不死，乃至存不存在并不重要，也沒有任何意義，可……她有錯嗎？
”

　　太初道人沒說話。

　　他覺得，這不是錯不錯的問題，隻是值不值的問題。

　　“師姐無錯。
”

　　似知道他想說什麼，天劍子搖搖頭：“單純的喜歡，從來都沒有錯，她也不該是這個下場。
”

　　“前輩剛剛說。
”

　　“師父的運道好，所以有了我這個徒弟，其實不然，是我的運道太好，才遇到了師父，他在來的那一刻，其實早已看明白了一切，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地幫我。
”

　　“他莫非不明白？
”

　　太初道人突然道：“這樣幫你，反而會讓你萬劫不複？
會讓他平白多出一場殺劫？
”

　　到了此刻。

　　他開始站在天劍子的立場思考問題了。

　　“所以說。
”

　　天劍子沒回答，反而感慨道：“師父他，真的很了不起。
”

　　話音落下。

　　他随手揮了揮衣袖，那兩顆被青年收起來的丹藥徐徐飄散而出，落在了他手中。

　　“這沒意義。
”

　　太初道人似知道他要做什麼，搖頭道：“若非你突然出現，她早已身死，真靈幻滅，歲月中沒有她的痕迹，輪回中沒有她的存在，她的因果，她的命運，都會消亡在這一刻！
這是平衡，你莫非不懂？
”

　　“我當然懂。
”

　　天劍子輕聲道：“兩人上山，一人下山，便是既定的事實，便是既定的平衡，可……并非沒有辦法。
”

　　說話間。

　　他忽而擡手，絲絲衆生偉力彌漫，輕輕落在了女子的額頭上，身體一顫，女子眼中的渾噩突然消失不見，複又被一片清明所代替。

　　“你……”

　　看着場間的一切，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師弟，你……你在做什麼？
”

　　“以我之因果，延續你之因果，以我之命運，延續你之命運，以我之超脫，換你不受輪回束縛，以我之身死道消，換你在歲月長河中的存續。
”

　　看着她。

　　天劍子溫和道：“一換一，亦是平衡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