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玄。

　　天生天養，無親無故。

　　自他踏入修行以來，可以說一路順風順水，遭遇的最大的一次失敗，遭受的最大的一次羞辱，就是遇到蘇雲那次！

　　可……

　　跟這一跪比起來，蘇雲反倒是個宅心仁厚的大善人了！

　　“抱歉。
”

　　“這并非我本意。
”

　　顧寒身體顫了顫，微微喘了口氣，強自平複了偉力的波動，毫無誠意地道了個很敷衍的歉。

　　“我其實也想殺了你。
”

　　“可我暫時做不到這種事。
”

　　什麼？

　　衆人聽得面色古怪，有一千萬個理由懷疑，顧寒在裝。

　　“别忘了。
”

　　瞥見他們的表情，顧寒提醒道：“我隻是個僞道境，僞道殺不了真道，此乃大混沌的鐵律，我自然也不例外……充其量，我也就是氣力大了一點而已。
”

　　衆人：“……”

　　是一點，還是億點？

　　他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畢竟僞道境就能逼得一個破道境下跪，那若是真道，執道，破道……他們突然有點不敢往下想了。

　　“有一說一。
”

　　顧寒目光一垂，看着幽玄，認真道：“同為破道境，你的确很強，你比剛剛那個老家夥強了很多很多，你的戰鬥意志，你的進取之心，都足以說明，你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對手，按理而言，我不該這麼羞辱你，可……你不該威脅我。
”

　　說到這裡。

　　他話鋒一轉，又道：“混沌上下，有無之間，凡智慧生靈，向來都很讨厭别人的威脅，我非但不是個例外，更是個特别在乎這個的人。
”

　　“所以。
”

　　“我得讓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我暫時殺不了你，便隻能好好地羞辱羞辱你了。
”

　　“不要怪我。
”

　　他歎了口氣，無奈道：“我，其實沒得選。
”

　　衆人：“……”

　　一番話。

　　聽得千夜嗤之以鼻。

　　聽得楊易不置可否。

　　他們很了解顧寒，覺得能把小心眼形容得這麼清新脫俗的，顧寒必然是花了心思組織語言的。

　　“為什麼？
”

　　幽玄似乎不再糾結跪不跪的問題了，隻是看着顧寒，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麼你能煉化第十界環？
”

　　“因為沒得選啊。
”

　　顧寒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無奈道：“我也想低調一些，可我的力量太強了，強到隻有第十界環才能完全承載，你以為我不想跟你們一樣，做個平平無奇的超脫境？
”

　　一瞬間！

　　甚至包括千夜在内，場間所有道主的心都像是被紮了一下！

　　就連老鯉。

　　也忍不住摸了摸大光頭，有些無語。

　　“太氣人了……”

　　幽玄不再多問。

　　似也明白顧寒不會放過他，最後道：“這次沒殺了我，是你最大的敗筆，我不會就這麼認了！
等我自歸寂中回來，我會洗刷今日的恥辱！
”

　　顧寒笑了。

　　“你放心，下一次我也不會這麼羞辱你了，我會，直接宰了你！
”

　　話落。

　　他再不給幽玄說話的機會，黑劍輕輕一碰，幽玄眉心上的那枚玄氣印記突然崩散，連帶着他的肉身，也跟着一起崩散了起來，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徹底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打滅了幽玄的駐世身。

　　兆億星辰微微一顫，星光又是黯淡了下來，恢複了原本的模樣，而衆人眼前景色一變，又是回到了第四界環，又是回到了星空之下。

　　也不知為何。

　　一衆道主心裡竟是暗暗松了口氣。

　　幽玄乃是新生的破道強者，他歸寂還能有信心再回來，可若是他們這些人歸寂，那回不回得來，可就真的不一定了。

　　正想着。

　　一縷縷氤氲光霧好似雲霞一樣，悄然沒入了高天之上。

　　恩？

　　衆人心裡一動，齊齊朝下方看了一眼，卻見過了這麼久的時間，那副象征着洛幽然道域的棋盤已是遍布了整個幽州，棋盤上縱橫十九，一道道透明線條如玉一般晶瑩，暗合周天之數，暗藏混沌大道玄機！

　　“要成了。
”

　　千夜看了一眼身形漸漸顯露的洛幽然，又是瞥了楊易一眼，突然揶揄道：“是不是有壓力了？
”

　　“沒有。
”

　　楊易面無表情，隻是眉頭卻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怎麼沒有！
”

　　被千夜暫時放過一馬的梅運爬了起來，暗戳戳瞪了一眼千夜，一瘸一拐走過來拍了拍楊易的肩膀，龇牙咧嘴，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問題不大，幽然妹子不是個朝三暮四的人，也不會不要你的！
”

　　“……”

　　楊易沒說話。

　　隻是負在身後的手指也動了動，梅運突然一趟，又抽了起來！

　　“至于麼！
”

　　千夜眉頭一挑，道：“多大點事！
大喜的日子！
他腦子還不好！
”

　　楊易沒搭理他。

　　看了一眼即将功成超脫的洛幽然，又是看了一眼高天之上的顧寒，眉頭皺得更緊了。

　　“諸位。
”

　　顧寒目光掃過一衆道主，笑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再不動手，就要錯失這份天大的機緣了。
”

　　饒是衆人身為道主。

　　一顆道心古井無波了諸多紀元，聽到了他的話，嘴角也不由扯了扯。

　　沒人動手！

　　也沒人說話！

　　爆炸的确很壯觀，爆炸也的确算是一門藝術，可……沒人想自己當藝術！

　　他們早已看明白。

　　不管顧寒是不是蘇雲的兒子，都是個狠岔子中的狠岔子！

　　大混沌第一的道域！

　　大混沌第一的偉力！

　　大混沌第一的小心眼！

　　三者加起來，有誰敢不長眼，觸顧寒的黴頭？

　　“道友。
”

　　衆人裡，一人歎道：“你也應該明白，祂漸漸複蘇，大混沌即将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和動亂，我等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求一個自保罷了。
”

　　“确實如此。
”

　　又是一人歎道：“畢竟我等能成就超脫，已經奪盡了造化，路途之艱難，常人哪裡知曉？
又哪裡想這麼輕易舍棄？
其實先前那位道友說得對，我等的确早已失去了進取之心，可……”

　　說到這裡。

　　他看着顧寒，似想尋求一絲認同。

　　“道友。
”

　　“你既已超脫，應該也感應到了祂的存在，那種自身的道，自身的偉力被祂一點一滴吞噬的感覺，如何？
”

　　“感覺？
”

　　顧寒認真想了想，認真道：“沒什麼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