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妖殿外，虛寂内。

　　在顧寒拿出圓珠的一刻，大道頓時生出了感應，籠罩在虛寂内的血雷陡然間大了十倍不止，妖殿附近的整片虛寂，也變得血紅一片，宛如末日降臨一般！

　　轟！
轟！
轟！

　　道道血雷翻滾，宛如雷龍奔騰，電蛇呼嘯，竟是震得妖殿也微微晃動了起來。

　　隻不過。

　　這妖殿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打造的，縱然這些血雷威力大到能随意劈死本源境第三步修士，可依舊難以在妖殿之上留下痕迹！

　　……

　　妖殿。

　　内層世界。

　　氣氛一如先前。

　　聽着顧寒決絕的話語，五祖一臉的漠然，畢竟對他們而言，除去顧寒，毀去這方天地，正中下懷，而這，也是他們五道分身來此的意義。

　　反倒是洛無雙。

　　依舊是一臉的笑意。

　　“顧寒，你想得太簡單了。
”

　　“什麼意思？
”

　　“你還不明白，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
”

　　洛無雙幽幽道：“所謂歸墟，吞噬一切，毀滅一切，一旦徹底爆開，威力，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
”

　　顧寒沉默。

　　歸墟是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可先前隻是裂開一道縫，就差點讓他身死，又差點毀滅妖殿内層世界。

　　最關鍵的。

　　五祖都如此忌憚，這東西又怎麼可能是凡俗之物？

　　“結果會如何？
”

　　“毀滅所有。
”

　　洛無雙認真道：“也包括這方天地！
”

　　顧寒再次沉默。

　　“顧小子。
”

　　也在此時，大夢老道的疲憊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放手去做吧，老道我幫不了你，可勉強護住他們的命，還是問題不大的。
”

　　“哦？
”

　　洛無雙朝天穹看了一眼，眉頭一挑，笑道：“若是這方天地不存在了，外面有什麼，你比我更清楚，屆時，亦是你的死期，你又怎麼可能護得住旁人？
”

　　沒等老道回答。

　　書生先罵了起來：“我們死不死，關你個屁事，再廢話，我寫死你你信不信！
”

　　洛無雙笑了笑。

　　不說話了。

　　“多謝兩位前輩了。
”

　　顧寒心下微松，朝天穹内行了一禮，心裡更是明白，嚷嚷着要寫死洛無雙的，應該就是喻紅纓口中的道主了。

　　話落。

　　他目光看向遠處，踉跄前行，身上的金光顫顫巍巍，似乎随時要被五祖的玄光突破。

　　“公子。
”

　　喻紅纓的身影亦是若隐若現，輕聲提醒道：“道主他……不擅持久之道。
”

　　“姑娘何意？
”

　　“他的力量，撐不了太久。
”

　　“明白了。
”

　　顧寒怔了怔，笑道：“馬上就好。
”

　　又是走了幾步。

　　他來到了顧天身前，看着眼前仿若被時光凍結一般的義父，眼底隐隐閃過一絲不舍。

　　也不說話。

　　輕輕地将一枚枚儲物戒放在顧天手裡，裡面裝的，是他一路走來的所有收獲，功法，典籍，大藥，法寶……而最後拿出來的，是玄天劍符。

　　輕輕摩挲着質地粗糙的劍符。

　　他亦是将之放在了顧天手中。

　　意思，不言而喻。

　　到了此刻。

　　他身上除了黑劍，那截劍尖，以及那副殘破的銀甲之外，已是空無一物了。

　　金光越發微弱。

　　五祖卻一動不動，淡漠地看着這一切，似乎到了這種時候，他們變得格外寬容，也不介意多給顧寒幾個呼吸的時間。

　　目光一一掃過衆人。

　　顧天，楊易，樹苗子，無法無天……親人，兄弟，朋友，全都被他深深刻在了腦海裡。

　　“紅纓姑娘。
”

　　他轉而看向喻紅纓，輕聲道：“可以了。
”

　　“公子。
”

　　喻紅纓輕歎：“可有什麼話要小女帶給他們？
”

　　“有。
”

　　顧寒微微點頭。

　　很想跟顧天說聲抱歉，很想跟楊易說聲保重，很想最後摸摸樹苗子的頭，更想跟遠在玄天大域，遠在鬼域的墨塵音，阿傻，冷妹子，鳳汐，胖子告别……

　　千言萬語。

　　到了嘴邊，僅剩了四個字：“後會，無期。
”

　　喻紅纓輕歎，柔聲道：“小女記住了。
”

　　“這就是你的遺言？
”

　　不遠處，洛無雙絲毫沒有被顧寒拉着一起死的覺悟，眉頭輕揚，笑道：“過于簡單了。
”

　　“一句，就夠了。
”

　　顧寒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相識一場，别怪我不照顧你，你也留句遺言。
”

　　“把幽然帶走。
”

　　洛無雙想都沒想。

　　“可以。
”

　　顧寒點點頭，又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慕青玄，淡聲道：“誰的媳婦誰管，紅纓姑娘，這個倒貼的聖女，不用帶！
”

　　不管出于何種目的。

　　慕青玄數次對他下殺手，他自然不會仁慈到連對方也照顧到。

　　“顧公子。
”

　　喻紅纓臻首微點，柔柔一禮，道：“再會了。
”

　　說話間。

　　身上金光大亮！

　　顧寒沒回答。

　　再會？

　　最後看了一眼衆人，他釋然一笑。

　　諸位。

　　保重了！

　　念頭一轉，殘餘的力量已是被盡數調動了起來，他左手持劍，身披殘破銀甲，朝着五祖踉跄走去。

　　越走。

　　他身上的氣勢越強。

　　直至最後，神魂，肉身，劍意……所有的力量，都在這一刻盡數燃燒了起來，不斷灌入手中的黑劍！

　　生命即将走到盡頭。

　　他要最後出一次劍！

　　對五祖出劍！

　　五祖有些不理解。

　　“有何意義？
”

　　仙祖淡漠道：“蝼蟻死前的掙紮，亦是徒勞無功。
”

　　他們威能無上。

　　顧寒的這一劍，别說傷，連斬斷他們的發絲都做不到！

　　“那又如何？
”

　　燃燒所有之下，顧寒的身形有些透明，看了一眼手中黑劍，認真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劍修要出劍，有什麼不對？
”

　　“天公地道，合情合理。
”

　　洛無雙感慨道：“神仙妖鬼冥，亦不能阻！
”

　　“洛兄。
”

　　顧寒淡淡道：“你就算拍我馬屁，也還是要跟我一起死的。
”

　　“是麼？
”

　　洛無雙眉頭一挑，“那我收回這個馬屁。
”

　　“晚了！
”

　　顧寒笑了笑。

　　絕境之下，重傷在身，僅餘一臂，可黑劍擡起的同時，他心中的頹喪瞬間一掃而空，氣質一變，煌煌如大日，浩蕩如天穹，無畏似青山，飄搖而上，睥睨八方！

　　“這一劍，是給我自己的交代！
”

　　“因為我是劍修，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