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完了！”小平路過崔遣的身旁，眉毛都不擡的道。

　　 “臭小子，去去去，今日夫子教的課業都完成了沒，老子賺錢養你。你要是不考個秀才回來，老子打斷你的腿。”崔遣又叉腰罵道。

　　 小平默默地從書袋裡抽出一張被朱筆批了“甲等”的卷子。

　　 崔遣掃了一眼，滿意地摸着小平的圓溜腦袋，随即把卷子丢回他的懷裡，“行了，你這聰明腦瓜随我，玩兒去吧。”

　　 小平走開後，就被小如拽到了屋裡，小安也在。

　　 “大哥，你怎麼不跟爹說把後娘趕走。”小如的臉氣鼓鼓的，琥珀色的瞳仁裡浮起一抹怒氣。

　　 “你先前吃雞肉不是吃得挺香的嘛？”小平将自己的卷子放回書袋裡，聲音沒什麼起伏地說道，語氣有些漠然。

　　 小如一噎。

　　 好一會兒才嘟唇道，“我這是能屈能伸！”

　　 小平整理好書袋後，才看着矮自己一個頭的弟妹，道：“我們本來就不是爹爹親生的孩子，若是故意污蔑那女人，失了爹爹的信任，更是不好。若是不能一擊必中，就不要輕易出手，懂了嗎？”

　　 小如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尖下巴。

　　 小安臉上露出怯怯的神色，想到她把小意照顧的這麼好，再次替後娘争辯，“她要是不是那種壞的後娘呢？”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小平掉書袋的說了一句，随後指揮着弟妹，“好了，我教你們今日夫子教的東西吧。”

　　 小安和小如趕緊搬了闆凳坐好。

　　 交一份束修，三個人學，他們素來如此。

　　 ……

　　 茅草房原本崔遣睡的屋裡，如今給了宋宛住。

　　 崔遣看着在床上逗孩子的宋宛，饒有興緻的看了一會兒，平日裡的小意是呆呆的，還髒兮兮的，如今小臉蛋幹幹淨淨還帶着奶膘，他都忍不住想抱抱。

　　 崔遣還真這麼幹了，他長臂一伸抱起了小意。

　　 收斂起一些玩味，他還問出了心頭疑惑：“會偷雞，還會殺雞，會拔毛，會做飯，你真是縣令家的嬌小姐，我看着怎麼這麼不像呢！”

　　 “怎麼？懷疑我是替嫁的小丫鬟？”宋宛挑起秀眉，眼底一片澄澈。

　　 “沒有！哪有這麼好看的丫鬟嘞。”

　　 崔遣小聲的應道。

　　 卻發現宋宛在掩着嘴偷偷笑。

　　 “再說娶個丫鬟五十兩，我不虧了？”

　　 “我年幼的時候頑皮闖了禍，被罰去莊子上住了一段時日，莊子上有個婆婆，她把我當自家孩子養着，教了我許多。”宋宛眨巴着杏眸，一本正經的編了一個名頭。

　　 幸好，崔遣也沒細究。

　　 崔遣抓着小意的小手玩了幾下，後道：“你睡我屋，我睡柴房去。”

　　 說着，小意往宋宛懷裡一塞，他大步欲要離開。

　　 走到門口步子一頓。

　　 宋宛以為他後悔了，倒是有些緊張，這渾人不會當着孩子的面幹嘛吧？

　　 隻見崔遣側過頭，露出線條分明的側臉，恍惚的油燈或明或暗的光影更給他增添了幾分男人的魅力。

　　 “明兒讓人給你帶些肉來，你安心住着。”

　　 “嗯！”

　　 夜裡。

　　 睡在柴房的崔遣輾轉難眠。

　　 好不容易有個看着就香香軟軟的媳婦，他睡嘛柴房啊！

　　 萬一人家待個幾天，嫌家裡娃多麻煩，走了呢？

　　 崔遣忽然有點惆怅了。

　　 第二日一早。

　　 宋宛起來的時候，小安已經過來看弟弟了。

　　 見小意沒有弄髒尿布，臭臭也拉在了夜壺裡，他有些驚訝。

　　 “小意都一歲多了，可以把屎把尿了，昨夜裡把尿了一次就睡了一夜，早上還拉了，是個幹幹淨淨的小娃娃。”

　　 宋宛說着摸摸小意的臉蛋。

　　 小意配合的揮手，嘴裡發出别人聽不懂的音節。

　　 “我半夜睡太香了，起不來。”小安低着頭，有些愧疚原來平時是自己沒照顧好小意，才讓他臭烘烘的。

　　 “爹走了？”宋宛摸摸小安腦袋道。

　　 現在這個家裡有了自己，斷然不會再讓他這麼苦了。

　　 “嗯。大哥也去學堂了，三妹出去玩了，紅薯在竈房。”小安身體不好都呆在家裡，家裡一些煮飯收拾之類的小事，都是他在做。

　　 宋宛去竈房裡用精米給小意煮了粥，她自己則吃起紅薯墊肚子，小安看後娘吃完了自己做的紅薯，瘦瘦的小臉上浮現一抹喜色。

　　 “大郎家的，大郎讓我送肉來了！是鹿肉呢，嫩得很。”

　　 “哎呀，辛苦吳家的還跑這麼一趟，交給我就行了。他家懶婦啊睡到太陽曬屁股還不起床，這城裡的千金小姐哪有咱們村裡的女娃子好，忒懶。”

　　 外頭響起了野貨鋪子裡的幫工吳嬸和崔二嬸的聲音。

　　 崔二嬸不僅截胡了肉，還敗壞她的名聲。

　　 宋宛直接就攔住了拿了肉想去藏起來的崔二嬸，“二嬸，這是大郎帶回來給孩子們補身體的肉，就不牢你費心了。”

　　 “哎，我替你收着，你們年紀輕輕的，吃喝慣是大手大腳的……”崔二嬸肉疼的看着煮熟的鴨子飛了，死死的爪子竹籃子。

　　 “不會的呢，二嬸！”

　　 宋宛将崔二嬸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崔二嬸眼看着竹籃子就要脫離她的掌控，懊惱得三角眼都眯了起來，嘴角一歪咧，蒲扇一樣得大手就将宋宛推出去。

　　 “嘶！”宋宛輕嘶一聲，感覺額頭重重地撞在地上，額角有熱乎乎得液體湧出來。

　　 崔二嬸見宋宛流了那麼多血，吓得要死。

　　 她手裡的籃子也拿不住了，直接掉在了地上。

　　 “……這，這我就幫你接了下肉，你需要這麼下死勁兒的搶嘛，你看現在傷到了，這可不賴我啊！”

　　 崔二嬸話落，腳底抹油就跑了。

　　 宋宛看着崔二嬸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注意到自己額頭的血迹順着側臉落到了脖頸裡，隐約有一抹紅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