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銀子走出縣衙大門,舒顔擡眼望向天際那一抹熹微的晨光,深深呼了一口氣。16xiaoshuo.com暗夜過去,一切都是的新的開始。就在她站在衙門門口略微思考下一步去向,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等等,等一下……”回頭望去,正是剛剛那個被叫做飛雲的随從。舒顔下意識捂緊腰間的銀票,“怎麼,你家主子後悔了?”見了她的小動作,飛雲一臉不屑。“你當我家主子是什麼人,區區一千兩而已,給你就給你了,豈會收回去?”他撇撇嘴,“這個,是主子給你的。”舒顔看他手上遞過來的,竟然是一件玄色披風。暗底金紋,繡工上佳,一看就價值不菲。“這……是什麼意思?”飛雲上下打量她,一臉鄙視,“你該不會就想這個樣子走到大街上吧?”人家花娘都不介意如此,爺幹嘛這麼好心還給她一件披風。舒顔低頭看了自己,頓時恍然大悟。天香樓的衣裳本就暴露,加上被胖男人撕扯,她身上的衣裳沒有一處完好之處。夜裡,光線昏暗,她還不那麼突出。但是青天白日,她這一身就顯得格外狼狽。舒顔立刻展開披風披到身上。披風很大,正好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實,上面還有淡淡的冷檀香氣,聞之令人心神安定。見舒顔收了披風,飛雲不再多話,轉身便要回去。“等等……”這次,換舒顔叫住了他。“怎麼?”飛雲回身,以為她要說些感謝的話。不想,舒顔卻語出驚人。“既然你家主子如此心善,那麼……你們能不能再給我點碎銀子?”“你說什麼?”飛雲剛開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碎銀子,你有嗎?”飛雲本徹底惱了,“你剛剛才拿到一千兩銀票,怎麼還好意思張嘴再要錢?”這人貪心不足。被打成這個樣子,又在大牢裡走了一遭,主子給她銀票給她披風,她半個謝字也沒有,竟然還想繼續要錢。果然,花樓的花娘就是花娘,本性難改。舒顔伸手一指長街盡頭那一處冒着炊煙的小攤子。“我啊,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沒吃過一口東西,現在累的走不動路……”“而且這麼早,錢莊也沒開門……那個賣湯面的小攤子,應該收不了一千兩的銀票吧?”“你……”飛雲看向舒顔。披風包裹着她,隻露一張青腫的面龐在外面。“罷了,”他從腰間摸出幾塊碎銀子,“這些都給你,你好自為之。”舒顔不客氣的收下銀子,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當然,她這人從來不欠别人的。“那個男人十日之内氣絕,你們有想問的,盡早……”離開前,她留下了這句忠告。那位神秘的大人既然如此重視田胖子,可見他身上有十分可用的線索。若是他們前期忙着救治、安撫他,而錯過了最佳審訊時機的話,就顯得拿錢的她不厚道了。這,就當做飛雲給她碎銀子的饋贈吧。“你什麼意思?”飛雲愣愣的看着她離開的身影。……天不亮,面攤老闆就早早支開了攤子,燃着的木炭燒着鍋裡的骨頭湯“咕嘟嘟”作響。不一會,骨頭湯的香氣就散發出來。聞着誘人的香氣,舒顔站在攤子前,看着老闆揉面、切面條,這一幕是這麼熟悉。見舒顔站在攤子前面,他熱情道,“姑娘,吃面嗎?”記憶中,舒丫頭每次來青雲縣賣雞蛋,總要在賣熱湯面的攤子駐足良久。面攤老闆也會這麼熱情的問上一句。但是舒丫頭隻能饑腸辘辘的搖搖頭,因為她根本沒有錢吃湯面。賣雞蛋的錢,她要悉數交回去。雖然她也姓舒,但是舒家沒有一個人當她是親人對待。她幹着全家所有洗涮的活,甚至還要下地去勞作,吃的卻是哥、嫂的剩飯,吃不飽更是家常便飯。那個賭鬼爹爹更是三五日不回家,而一回家,赢了錢便好,輸了錢就要對她一頓毒打撒氣。沒隔五天,嫂子便打發她來青雲縣賣雞蛋,錢一回家就全被嫂子收走。她也試過賣雞蛋的錢偷偷給自己買上點吃的,或者藏上一兩枚銅錢。可是嫂子人精一樣,出門前,一籃子有多少個雞蛋,一個雞蛋賣多少錢,她算的十分明白。每到那時候,換來的就是哥、嫂的一頓毒打和更加無盡的饑餓。漸漸,舒丫頭就熄了偷偷藏錢的心思,她隻希望在吃不飽的時
候,至少也少挨一頓打。有時候雞蛋一下子賣不完,她就要一直在街上等着,直到賣完為之。因為嫂子不允許她帶着雞蛋再回家。每當這時候,這個賣熱湯面的攤子就成了她望梅止渴的地方。“老闆,給我三碗熱湯面。”舒顔毫不猶豫的坐下。“姑娘,三碗你吃的完嗎?我這裡的碗可大。”老闆驚訝的看着一臉青紫的舒顔,又看她纖細瘦弱,心裡擔憂。“我飯量大的很,盡管上就行。”舒顔把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哎,好嘞,這就來……”老闆立刻收了碎銀子,轉身去準備湯面。不大一會,三碗熱氣騰騰的湯面就端上桌。舒顔看着冒着熱氣的湯碗,果然如老闆所說,碗挺大的,面也給的足。她拿起筷子,當吃到第一口湯面的時候,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淚,是舒丫頭的。她舒顔,是沒有淚的怪物。舒顔,舒顔,像母親給她起的名字一樣,一世歡悅,從無愁顔。她沒有管眼淚,任由其傾瀉而出。湯面老闆在一旁看傻了眼,該不會,他的湯面這麼好吃,把對方都感動哭了吧?就這樣一邊流淚,一邊吃面,直至三碗熱湯面全都吃完。舒顔終于抹去眼淚,發出滿足的歎息,“老闆,你的面很好吃!”不愧是舒丫頭一直心心念念的,“姑娘喜歡,以後常來。”有人對自己食物肯定,老闆自然高興。“我看她以後是沒這個機會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自舒顔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