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再聞此語。
陳青源先是一怔,而後全身微顫。
一陣莫名的怪異感從心頭湧出,蔓延至身體各處。
瞳孔一凝,雙手緊握,耳鳴嗡嗡。
某一瞬間,陳青源甚至動了點頭答應的念頭。
可下一刻,念頭中止,恢複了理智。
來曆未知、實力未知、高貴如仙的紅衣姑娘,憑什麼要與自己結為道侶?
在陳青源的眼裡,紅衣姑娘潔淨如雪,不染塵埃。
似她這樣的女子,不應該有紅塵之心。
多年前,陳青源以為紅衣姑娘的道侶之言是一句調侃和打趣,當不得真。
如今,再次聽到紅衣姑娘的這句話,要說陳青源的心裡沒有一絲異樣的波瀾,絕對是裝的。
他不懂。
為什麼?
不弄清楚緣由,陳青源不可能答應。
他能感覺得出來,紅衣姑娘對自己絕無惡意。
隻是,心中萬般疑惑,不得不将其解開。
“姑娘說笑了,我......我何德何能,可以與姑娘結為道侶。
”
陳青源僵硬了片刻,微微低眉,不與其相視,以免靈魂蕩漾,不受把控。
“所以,你這是拒絕了?
”
紅衣姑娘早已料想到了答案,可是眼裡依然閃過一抹難以捕捉到的失望神色。
前世今生,他都沒有變過。
一心求道,從不牽扯羁絆,更别提動情了。
“我......”
陳青源欲言又止。
這般沉默的模樣,在紅衣姑娘看來明顯是拒絕了。
恍惚間,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第一世的陳青源,天賦之高,數十萬年而未有。
其身邊的同伴,也都是絕頂高手,放在以往的任何時代皆可成為主宰一方的存在。
紅衣姑娘,一直跟随着,注視着陳青源的背影。
看似近在咫尺之間,然而每當紅衣姑娘伸出手時,始終沒法抓住。
上古之戰結束以後,參戰的那一批僅有紅衣姑娘活了下來。
帝州的古界與北荒的天淵,正是昔日的上古戰場所形成的,恐怖詭異的戰鬥法則至今不散。
陳青源殘魂未消,曆經輪回,慢慢補全魂魄。
此前的所有輪回,要麼夭折,要麼毫無成就。
直到這一世,損傷的靈魂徹底愈合,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
紅衣姑娘産生了一點兒小心思,使用道術,悄無聲息的改變了陳青源的性格。
之所以這麼做,其原因很簡單,想趁着陳青源沒有恢複記憶之前,與之結為道侶。
除此之外,還想讓陳青源過上輕松點兒的生活,不像第一世的冰坨子,使人不可靠近。
“還是一樣的結果。
”
紅衣姑娘表面冷淡,内心怅然,喃喃自語。
擡眉,打量着陳青源的面容。
塵封已久的記憶碎片,慢慢從内心深處飄蕩而出,浮現于眼前。
許久以前,一處陰暗潮濕的地牢之中。
數千童男童女被關押于此,等待着他們的将是死亡。
這是陰傀宗的地牢,每隔一段時間便從俗世中抓來一些孩童,煉制傀儡,或是當作特殊的材料。
此舉毫無人道,極為殘忍。
地牢的一個陰暗角落,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蜷縮着,身體冰冷,時而發顫。
她是一個孤兒,不小心被抓了過來,衣衫破爛,頭發淩亂。
“咚”的一聲,地牢大門打開了,所有孩童被吓了一大跳。
一個穿着華貴的修士走了進來,随手便抓了數十個孩童,研究新的傀儡之術。
“哇......”
很多人開始哭泣,呼喚着父母,又或是求饒之聲。
角落處的小女孩一直緊閉着嘴唇,面無血色,嘴唇幹裂,唇瓣上的嘴皮綻開了十餘道裂縫,許是很久沒有喝水了。
小女孩不是不怕,而是沒有力氣哭喊了。
她又餓又累,已經撐不住了。
突然,地牢的上端起了一陣巨大的響動。
“轟隆隆......”
聲音持續了足有一個時辰,地動山搖,喊殺聲不斷。
位于地牢内的數千孩童,害怕極了,全部縮在角落位置,抱團取暖。
雖然靠在一起沒有任何用處,但能讓内心增添一絲安全感。
“哐當”
地牢大門再次開啟。
這次下來的不是陰傀宗的弟子,而是一個身着黑色錦服的青年。
青年身高九尺,豐神俊朗。
彈指一點,便打碎了牢籠。
拂袖一揮,地面上出現了很多的食物與水。
孩子們很害怕,再餓也不敢上前,怯弱的看着黑衣青年,喉嚨滾動,嘴巴幹澀。
“吃吧!
”黑衣青年發話了。
“嘩啦啦...”
有個膽子大的小孩上前拿起了食物,快速塞到了嘴裡。
其餘人見狀沒有危險,蜂擁而來。
一些身材瘦小的孩童,争搶不到,隻能跟在最後面,甚至是周邊的人踩踏。
哭喊聲一陣接着一陣。
黑衣青年眉頭一皺,揮袖間将這群孩童分開了。
開始分配食物,讓他們井然有序的排隊,不可沖撞。
随後,黑衣青年拿着一部分食物,遞給了沒有行動能力的一些孩子。
很快來到了一個小女孩的面前,食物與水放在了她的面前。
正當黑衣青年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小女孩忽然撲了過來,緊緊抓住了黑衣青年的腳脖子。
“嗯?
”
黑衣青年頓步,回頭一看。
小女孩沒把重心放在食物之上,隻想把握住這一次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求求你,讓我跟着你吧!
”
小女孩不想繼續過着颠沛流離的生活,也不想任人宰割,等待死亡的過程太過煎熬。
說出這句話,仿佛抽幹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做好了一死的準備,如果這個陌生的黑衣人不答應,震怒之下出手,死了也是一種解脫,不必在這個世上遭受苦難。
“撲通”一聲,小女孩因為種種因素而昏倒了。
即使昏厥,一雙滿是泥塵的雙手依舊抓緊着黑衣青年的褲腳,不肯撒手。
她的潛意識很明确,要麼一死,要麼改變命運。
黑衣青年俯視着腳邊的小女孩,面無表情。
也許是心生憐憫,從小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許是多年獨來獨往,覺得有個陪伴貌似不錯。
于是,黑衣青年将小女孩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