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肢取肩髃、曲池、外關、合谷穴,下肢則是環跳、陽陵泉、足三裡、解溪以及昆侖穴。點刺出血,患側為重。輕攏慢撚,盛兮一下下将針紮進拔出,手法熟稔,神情專注,好似屏蔽了外在一切聲息,沉着而内斂。兩個老大夫原本嫌棄又不在意,更有身為醫者巨大年齡差的驕傲,然而很快,他們那高高在上的神情,随着盛兮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被一點點瓦解,直至變成驚訝與心虛。不說盛兮手法比他們明顯要熟練許多,就是她眼下所施的這套針法他們就未曾見過,而這針法的效果又那般顯著,吳老爺僵硬的身體明顯有了緩解!這!這女孩的針灸之術竟是如此高明的嗎!兩個老大夫的眼睛越睜越大,那張大到無以複加的嘴巴若非有胡子遮掩,隻怕他們自己看了都不敢确定這會是他們做出來的動作。吳二老爺同兩個老大夫一起,站在一側緊緊盯着盛兮看。自然,他沒錯過吳老爺的變化,以及身邊兩位老大夫的反應。何止老大夫,就是他這外行人看了内心也早已震驚不已。再看盛兮,其眼中此刻盛放的是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緒。吳二老爺眉頭緊緊鎖着,深深看了眼盛兮後,目光從其身上慢慢挪至大哥臉上。蒼白,憔悴,滿是褶皺,像枯槁之木透着一股死氣,這是此刻大哥的臉。而其印象中大哥的意氣風發,成竹在胸,泰山壓頂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早已消失不見。從何時起,大哥變成了這樣呢?吳二老爺想不明白,卻又好似明白。冷不丁地,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猛地一閉眼,再睜開時,神情漸漸恢複平靜,好似之前那番糾結從未出現過。盛兮期間變換了三套針法,待做完,她内裡衣衫早已被汗氣浸透,粘粘的有些不舒服。盛兮并不在意,待将最後一枚銀針拔出,她長長舒了口氣,澄澈的目光落在吳二老爺臉上,看到之前集聚在其眉心的死氣消散後,她重新為吳老爺把脈。感受到對方脈搏漸漸恢複,穩中有力,她這才收了手,輕輕動了動脖子,将銀針交給旁邊的辛茹處理。房間裡此刻安靜地隻能聽到盛兮衣衫摩擦的聲音,她慢慢回頭,一擡頭便看到幾雙眼睛或震驚,或呆滞,或深沉地注視着自己。盛兮眼睫倏顫,瞳眸輕轉,紅唇微啟道:“諸位放心,危險期已過,吳老爺不會有大礙。”“呼!”盛兮聽到有人大松一口氣的聲音,扭頭看去是雙福。“謝謝!謝謝盛姑娘!”“噗通”,雙福再次給盛兮跪下,垂頭之際,有眼淚滴落在石闆上。盛兮看了眼培明,沒說話,但培明竟是意外地懂了她的意思,上前将雙福從地上拉了起來。吳老二爺一直看着盛兮,尤其是在看到她同培明之間互動時,不免心中大驚,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個一隻胳膊便将人拎起來的培明,那一刻,他竟是生出一種盛兮便是大哥的錯覺!什麼時候,培明竟是這般聽姓盛的這丫頭的話了?他可是除了大哥,連他這吳家二老爺的話都不聽的啊!震驚的吳二老爺眼睜睜看着将雙福從地上拉起來的培明丢給自己一道“你自己去想”的眼神,嘴角用力抽搐一下,他斂起差點失控的表情,輕咳一聲後道:“大哥還未醒,盛姑娘這話是不是說的有些過早?”“就是!就是!你不過紮了幾針人就好了?真若這樣,那你豈不成了神仙!”二夫人緊跟着回神,顯然不希望盛兮能成功,急忙催促那兩位老大夫道,“二位大夫,你們倒是去看看我大哥情況啊!萬一這丫頭下手沒輕重,不懂裝懂,将人治壞了咋辦!”話雖如此說,可倆老大夫眼不瞎啊!就在剛才盛兮施針時,他們已經将對方所施針法在各自心中走了好幾個來回,其針法之玄妙,其中奧義之大成,乃他們此生未見!此生未見啊!想想都覺得激動,誰還有空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其中一個老大夫已然有了想要交好盛兮的打算,聽到二夫人的話,當即反駁說:“二夫人,盛大夫功法之深,豈是不懂裝懂?反倒是二夫人,不懂還是不要開口了!”二夫人:“啥?!”二夫人瞪圓了眼睛盯着那兩個老大夫,不可置信道:“不是,你們剛剛明
明,你們……”“咳咳,那個,二夫人啊,剛才是我們眼拙,未能認出來盛東家……那什麼,盛東家,還望見諒啊,千萬别放心上!”另一個老大夫跟着附和道。二夫人:“!!”這回她是徹底懵了!“你們……”“那個,盛東家,你看除了施針之外,還要不要再配以湯藥治療?”兩個老大夫不再搭理二夫人,丢給對方一個後腦勺後,仗着年紀大,臉皮厚,紛紛上前想要同盛兮讨教。盛兮擡眸乜了眼兩個老大夫,倒也沒有為難他們,開口說:“自然要配以湯藥……”三人旁若無人地議論着,渾然不管這屋子裡幾雙眼睛裡透露出的驚悚。二夫人深覺自己被深深打擊了,她看看盛兮,又看看昏迷的吳老爺,再去看盛兮,那一刻,二夫人有種想要把盛兮直接掐死的沖動!看吧!果然吧!她沒說錯吧!這姓盛的丫頭果然是來同他們争家産的!這人還沒斷氣呢!就已經當着他們的面兒開始商量着奪權了!不能忍!堅決不能忍!“老爺!你看這死丫頭!你要……”然而沒等二夫人說完,吳二老爺便直接打斷她:“出去吧。”“什麼?”二夫人一愣,“不是,老爺,你剛說什麼?出去?這個時候?大哥他還……”“我知道!行了,别說了,趕緊出去!”吳二老爺漸漸有些不耐煩。二夫人依舊沒回神兒,還欲再問:“老爺,你看……”“閉嘴!”吳二老爺這回是徹底怒了,扭頭狠狠瞪向二夫人,“我說了,出去!沒聽到嗎!”二夫人被吓了一跳,可她心裡卻依舊在想,老爺啊,你是不是指錯了對象?那個該出去的人,不該是姓盛的那丫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