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2章 脆弱的顧清怡
寒月宮駐地之外,虛空扭曲,一道身影似是破碎虛空而來,
來人是一位老者,一身玄色錦袍,面容漠然,氣息淵深如海,竟是一位星主境大能,
這等存在,放到中位星域,乃至不少上位星域,絕對是一方大能,甚至是域主存在,而在顧夢雲手下,
卻隻能屈尊做一位信使,足可見顧夢雲架子何其之大。
他雙手捧着金紋流轉的請柬,請柬中蘊含着顧夢雲的法旨,界皇威壓浩蕩流轉,他目光如電,望向剛從殿中走出的江塵,顯然在等待他的回應。
“且慢。”
一個清冷如玉的聲音蓦然響起,
衆人還沒走出大殿,一道冰藍色身影已如寒月般出現在駐地上方,正好擋在江塵與送信大能之間,
正是蘇玄璃!
她身姿孤絕,彌漫着一股拒人千裡的寒意,平靜地伸出了手,冷聲道:
“本宮自會攜江塵同往,請柬,拿來吧。”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瞬,
“呵呵...”
一聲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從老者口中傳來,帶着一絲傲然,
“原來是蘇宮主大駕,失敬失敬。不過...我家主母邀請的,乃是江公子本人,夫人有言,此乃家宴,除江公子外,其餘人等,恕不接待。還請蘇宮主...體諒一二,莫要讓小人難做。”
“恕不接待!?”
蘇玄璃絕美面容陰沉如冰,眼神漠然望向老者,一種徹骨寒意逐漸爆發,虛空中冰晶凝結,似是要治其忤逆之罪。
這老者臉色驟變,原本挺拔的身軀微微彎下,顯然承受着巨大壓力,
眼看形勢即将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前進時,
一道流光倏然從駐地深處一座宮殿中掠出,快如疾電,瞬間落在殿前,
光芒散去,正是顧清怡。
她今日換了一身水藍色長裙,襯得肌膚勝雪,然而那張精緻的小臉上卻再無往日的飛揚跳脫,眉宇間籠罩着一層化不開的郁氣,
今日寒月宮的歡騰,顧清怡并未參與,對江塵來說,二十六連勝絕對是萬載難逢的榮耀,
而她那“躺赢”得來的全勝,非但不是什麼光榮,反而是烙在她心頭的屈辱印記。
那玄袍老者一見顧清怡,臉上立刻堆起近乎谄媚的恭敬,躬身行禮:
“老奴參見小公主!”
顧清怡看也不看他,徑直走到老者面前,伸出白皙的手掌,聲音帶着冰冷:
“請柬給我,我,總不能算外人吧?”
老者臉上的笑容更深,帶着一絲如釋重負:
“小公主自然不算!主母大人日夜思念您,若您能與江公子一同回去,主母必定開心!”
他毫不猶豫地将請柬雙手奉上,姿态恭敬至極。
顧清怡接過請柬,她深吸一口氣,轉向蘇玄璃,眼神帶着前所未有的認真和一絲懇求:
“蘇宮主請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難為江塵。”
蘇玄璃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過江塵,那目光帶着些許寒意,最終沒有言語,冰藍倩影無聲無息地淡化,消失不見。
江塵也向磐石道人,牧山雲等人安慰道,
“放心,不過吃個飯而已,應該沒什麼大事。”
磐石道人輕輕拍了拍江塵的肩膀,歎道:
“一切...保重!”
。。。
一輛由肋生光翼的天馬拉動,這是顧清怡的座駕,内部空間極大,布置奢華,朝着城主府飛去。
窗外是飛速掠過的星河與下方燈火輝煌、如同巨大星圖鋪展的聖城,
然而,辇内卻是一片沉默,
江塵端坐一側,保持着最佳的警戒狀态,他感應得到身旁顧清怡此時心中,此時那種壓抑和悲傷,
這次返回城主府,她未必還有出來的機會,
車輪碾過天際,不斷吹拂的夜風,成了這方小天地裡唯一的聲響。
“你...知道嗎?”
顧清怡緩緩開口,聲音帶着一種仿佛自言自語般的空洞。
江塵睜開眼,看向她。
顧清怡泛起一抹苦澀到極緻的微笑,隻是笑容比哭泣更令人辛酸。
“你可能會覺得,我顧清怡,身為城主府的小公主,受盡萬千寵愛,必定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活得肆意張揚,無憂無慮...”
她頓了頓,才繼續說道:
“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或許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運,我的未來,早就被明碼标價,
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被當作一個工具,作為他們踏到更高處的籌碼...”
她終于緩緩轉過頭,那雙曾充滿狡黠與任性的眼眸,此刻隻剩下一種疲憊和茫然,直直地看向江塵,
帶着一絲自嘲道:
“你信不信,我那位‘母親’,這次風風光光地從中央星域回來,恐怕連我未來‘夫君’的人選都已經替我定好了?
某個聖地傾盡資源培養的神子?某個古老大族悉心培育的繼承人?呵...反正絕不會是你這樣一個來自下位星域的修士。”
眼前的少女,褪去了所有光環後,隻剩下一個無助而孤單的靈魂,江塵還有很多人真正關心着她,而顧清怡,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淚水終于在她眼中積聚,卻始終倔強地不肯落下,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所以...”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試圖平複這種痛苦,卻暴露出一種更深的脆弱,
“所以這段時間,跟着你們...跟着你們在那處院落,還有和你們在盛典中的這段時日,看着圓兒傻笑,聽何小山吹牛,
聽冰妍姐姐說他這些年的不易...甚至,在預賽戰場上,每天都冒着幾乎随時都會隕落的危險...”
她的聲音逐漸哽咽,
“...是我生命當中,最開心、最像‘活着’的時候,雖然短暫得像做了一場大夢,但至少...我過了一段...我想過的人生。”
她微微仰起頭,但眼眶中的淚水終究還是不堪重負,悄然滑落,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羨慕你的勇敢,堅強,羨慕你能...自己決定自己的路...哪怕那條路布滿荊棘...
所以...我那時候在想...如果嫁給你這樣的人...”
她的聲音哽咽,幾乎說不下去,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而有力的手,毫無征兆地覆上了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顧清怡渾身猛地一僵,愕然地擡起頭,淚眼朦胧中,撞進了一雙深邃無比的眼眸當中——是江塵,
沒有嘲笑,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平靜的溫和,甚至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鼓勵般的笑意,
“一味想着逃走...是得不到真正的自由的,越是如此,你越該...更要表現出幸福的姿态...”
他微微停頓,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桀骜的弧度,在淚眼朦胧的顧清怡眼中,這笑容竟比窗外萬千星辰還要明亮幾分,
“人生隻有一次,對也好,錯也罷,總該...自己說了算才好。”
“況且...你不是還有我這個朋友嗎?”
朋友?
顧清怡徹底呆住了,因為她認識江塵以後,對他從來都隻有算計,是她把江塵拖入了星輝聖城這處泥潭當中,
是她讓江塵不得不去參加這場危機四伏的宴會,似乎自己給江塵帶來的,隻有無限的麻煩和危險,
而這一刻,
江塵的話像一道溫暖溪流,猝不及防地沖進了她早已冰封麻木的心湖當中。
她怔怔地看着江塵,看着他臉上那抹仿佛能照亮黑暗的微笑,感受着江塵掌心傳來的、源源不斷的暖意,
仿佛絕望凍土中,悄然萌生出一絲微弱卻無比堅韌的綠芽,臉上淚痕猶在,但新的淚水,卻不知何時,悄然落下。
。。。
星隕聖城核心之地,城主府。
攬月樓高聳入雲,仿佛手可摘星,樓内星月為燈,銀河鋪地,空間法則被拉伸到極緻,廣袤如一方小世界。
在星河盡頭,一座奢華無比的玉座懸浮于虛空,玉座之上,端坐着一位美婦,
她衣着華貴至極,容顔極美,帶着久居高位的雍容與威嚴,眉宇間依稀可見與顧清怡幾分相似,卻更顯成熟淩厲,
尤其那雙鳳眸,開阖間神光内蘊,仿佛能洞察人心,
正是中央星域黃氏客卿,星隕聖城最有權勢之人——顧夢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