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無意中看到她們，提醒謝玲：“奶奶，我們家的遠房親戚來了。”

　　謝玲轉頭往外一看，見到張婉清，頓時淚水湧得更厲害。

　　她拿手帕抹了抹眼角，呵斥徐輝：

　　“是你告訴他們，我在這裡的?”

　　“不是，應該是他們自己找過來的。”

　　謝玲這才和病危的丈夫說：“我老家有親戚過來了，我讓他們也見一見你好不好?”

　　徐老先生虛弱點頭。

　　謝玲這才出來迎接張婉清，裡面的兒孫們自動給謝玲讓出一條通道。

　　“這是奶奶的遠房親戚。”徐輝低聲向家人介紹。

　　“哦，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幾個戴眼鏡的中年人猛然認出了張婉清。

　　“這不是人事局張局長嗎？”

　　“是啊。”

　　“沒想到我們家還有這樣的幹部親戚。”

　　“我瞧着她和咱媽年輕的時候挺像的，不會是姨家的女兒吧？”

　　“沒聽媽說姨還在啊。”

　　“……”

　　“婉婉，你怎麼來了？”謝玲看到女兒過來看她，欣慰又慚愧。

　　再見母親，張婉清覺得她比上次蒼老了許多。

　　有些哽咽道：“忽然想你了，剛才去了你家，問了鄰居，才找到這裡。”

　　“這是我丈夫，這是我兒子，染染也來了，隻是她懷孕了，我讓她在停車場等着。”

　　謝玲點了點頭：“你們有心了。”

　　蘇旭華想喊一聲外婆，被她擡手阻止。

　　“婉婉，既然你來了，你也看一看他吧。”

　　她牽着張婉清進病房，蘇文韬和蘇旭華也跟了進去。

　　病床上氣息微弱的徐啟光看到張婉清，瞬時明白這親戚是什麼人。

　　和他妻子年輕時那麼相似，絕對是她那失蹤的女兒。

　　“玲玲，你找到她了？”

　　謝玲勉強一笑：“是啊，你看，我的心願已了。”

　　她又對張婉清說：“我丈夫照顧了我大半輩子，那個年代，沒有他，我也活不下來。”

　　她一個富家大少奶奶，和家人走散後隻能自食其力，體力活不會做，相貌出衆，在亂世沒人護着，早不知淪落成什麼樣了。

　　“徐老先生，謝謝你。”張婉清由衷感謝。

　　沒有這個男人幫助，她此生無緣再見母親。

　　雖然母親改嫁了，始終是養育過她，給過她母愛的母親。

　　“好啊，玲玲，你的餘生，我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徐啟光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握住妻子，心頭甚慰。

　　“你要好好活下去，為你自己。”

　　話剛說完，他那隻手倏然垂落下去。

　　“徐啟光，你不能丢下我啊!”

　　謝玲撲到丈夫身上，悲痛欲絕。

　　瞬時，病房裡響起一片哭聲。

　　蘇染等了不過半個小時，就見父母返回了。

　　“外婆還好吧？”

　　張婉清道：“還好，我們見了徐老先生最後一面，你外婆還有事要操辦，不讓我們多待。”

　　“可能她會想不開。”蘇染忽然覺得外婆不對勁。

　　否則不可能這樣把張婉清打發了。

　　“我上去守着她。”張婉清立即轉身。

　　蘇染叮囑蘇旭華：“哥，你帶句話給外婆，告訴她，另外一個老人孤單了四十多年，也需要陪伴，逝者已逝，要珍惜生者。”

　　“知道了。”

　　蘇旭華飛快跟上母親的步伐。

　　果然，才上樓梯就聽到有護士在讨論。

　　“真沒想到老太太這麼深情，居然自刎殉情了。”

　　“是誰?”張婉清心下一驚，上前大聲問。

　　“是六号病房的家屬，你是……”

　　“是我的母親，她現在怎麼樣了？

　　“在搶救室裡搶救呢。”

　　……

　　過了好一會兒，蘇旭華才回來。

　　“染染，果真讓你猜到了，外婆她自殺殉情，還好，搶救過來了。”

　　“媽要在這裡守着，讓我先送你回家。”

　　蘇染道：“那送我回部隊大院吧，我也想陸衡了。”

　　路上，蘇旭華感慨道：“沒想到外婆那麼愛徐老先生。”

　　蘇染輕輕一歎：“他們經曆了戰争歲月，背井離鄉，颠沛流離，相依為命多年，互相溫暖，感情比我們這個年代的人真摯，這種愛情，以後很少了。”

　　蘇染在陸衡下班前就回到了家屬院，為了給陸衡一個驚喜，讓保姆别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