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堯臉色微微嚴肅,看着老婆果敢利落的決斷,忐忑地問:“不再考慮下?洪主任說了,這項手術雖然對腺肌症有效,但對一些并發症的研究并不透徹,而且等麻藥散去會很痛,并且持續幾天。^小¤說=C%?M.St21 ?更|?新&最|.?快?′”
顧傾城很淡然,“長痛不如短痛,總比每個月那幾天都痛得死去活來要好。”
每個月例假前後,連綿不斷的痛苦把她折磨得恨不得拿頭撞牆,真想一怒之下把子宮切掉算了。
現在隻是通過介入手術,将通往病竈的子宮動脈用栓塞劑堵住,再痛也抵不過之前痛經的痛苦吧。
“做,洪主任,今天就做。”顧傾城很堅定。
洪主任點點頭,但又說:“不趕時間,要先做一些檢查評估,确定手術方案。”
“那要等什麼時候?”
“明天吧,現在先做檢查。”
明天……
顧傾城心頭一喜,想着能跟這個沒有緣分的孩子再多相處一天,她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來,“好,您是專業的,聽您安排。”
洪主任先行離去,去安排手術相關檢查。
顧傾城看向愁眉不展的丈夫,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朝他伸出手。
陸君堯走近,握着她的手沉聲問:“你一點都不怕?”
“怕什麼,這兒是全市最好的醫院,洪主任又是最權威的專家,看病就得相信醫生。也許遭了這回罪,以後每個月都輕松了。關鍵是,這手術又不影響懷孕,甚至病治好了還能提高受孕率——有什麼好怕的?”
陸君堯聽她說完,沉肅的臉龐終于松懈了些。
不得不再次感慨,他老婆真是果斷、冷靜、聰慧又有主見。
他從醫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病人跟家屬都見過。
多數人遇事總優柔寡斷、猶猶豫豫,又瞻前顧後,一點點小事都要東打聽西打聽,半天拿不定主意。
而他老婆,仿佛天大的事都不值一提,當機立斷,落子無悔。
陸君堯無奈寵溺的一笑,擡手刮過傾城的鼻尖兒,“如果病人都像你這麼想,那我們醫生的工作會簡單很多。”
顧傾城坐在輪椅上,歎息一聲,拉着他靠攏後,把臉埋在他懷裡,甕聲甕氣地道:“寶寶又能多陪我一天了……”
陸君堯站着,臉上頓時一恸。@-求?書
他就知道,傾城心裡還是萬分不舍的,隻是不想讓他擔心,才故作灑脫釋然。
洪主任安排好所有檢查,陸君堯便帶着傾城過去了。
做完檢查,傾城回到病房休息,陸君堯先回科室上班。
原本大家都以為傾城今天做人流手術,都打電話或是發微信安慰她。
但聽她說計劃有變,手術改在明天,而且加多一項子宮動脈栓塞術——這個聽起來小恐怖的專業名詞,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第二天一早,不止是許落顔過來看她,就連陸老太太都杵着拐杖來了醫院。
盛時願陪着老太太一起來的。
顧傾城臉色吃驚,“嫂子,你們怎麼——”
沒等她把話說完,盛時願解釋:“媽說過來看看你,我就陪她一起過來了,你要做這麼大的手術,我們都擔心你。”
“不用擔心的,隻是微創介入手術,很安全。”顧傾城嘴上這麼說着,但是能被丈夫的家人重視,心裡還是倍感溫暖。
陸老太太看向小兒子,不放心地詢問:“那手術靠譜嗎?會不會影響以後生孩子?這本來能懷上的,可别動了手術反而不能生了。”
老太太不懂醫學,隻是聽着跟子宮有關,本能地擔心。
陸君堯說:“不影響,手術是治病的,當然有利于生育。”
“是嗎?”陸老太太放心了,馬上追問,“那動完手術多久可以懷孕?”
這才是老太太關心的重點,她怕的是自己來不及看到小兒子的孩子出生。
顧傾城一聽這話,心情有點微妙了。
這就好比兒媳剛剖腹産生完孩子,一出産房就被婆婆追着問——什麼時候可以生二胎?
難免叫人不悅。
好在顧傾城也能理解老太太,最近這一病,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她也隻是想了卻一個夙願。
可陸君堯護妻心切,一聽這話直接怼了句:“您專程過來如果就是添堵的,那就回去吧。”
老太太皺眉,“我問問而已,當然是要養好身體,又沒催你們馬上生。?蘿~拉(§?小e#說??/ |§更§新e?>最\~全#”
許落顔在一旁,親眼看到陸君堯維護老婆的架勢,心裡又一陣羨慕。
護士過來提醒時間到了,準備推顧傾城進去手術室做準備。
陸君堯心裡緊張,一萬個不放心,再次詢問老婆:“真的不要我陪着?”
昨晚他觀摩了這項手術的動畫模拟過程。
雖說微創簡單,可想着做手術的人是自己老婆,他就還是忍不住擔心。
臨睡前他又說起手術陪護,結果可想而知,又被顧傾城拒絕。
“别的病人做手術,也會有老公在一旁陪同嗎?你不要仗着身份搞特殊行不行?”傾城吐槽他。
可他也振振有詞:“别人沒這條件,我剛好仗着身份能走特殊,為什麼不用?”
顧傾城懶得理他,直接無視。
現在他再次問起,惹傾城直接翻了個白眼:“說了不用,再啰嗦我轉院了。”
就不信這項手術全市隻有這一家醫院能做。
陸君堯隻好點頭:“行,聽你的。”
其實,顧傾城心裡也緊張,尤其是想到要先做人流,心情還是無比複雜。
她怕等會兒自己會忍不住想哭。
陸君堯若在場,肯定會緊張心疼。
他身份擺着,一有情緒變化多少會給現場醫護造成壓力,沒準兒影響手術進程。
而且,傾城還怕有他在場,自己反而變得矯情,到時候變得敏感脆弱,也影響醫生操作。
就像小孩子受了委屈,原本可以強撐過去的,一看到家長來,那情緒瞬間崩潰,哭得稀裡嘩啦。
反正死不了人,熬一熬就過去了。
“你去忙吧,不要在這裡守着。”顧傾城将被護士推走時,甩甩手打發着丈夫。
兩個多小時幹等着,會覺得時間很難熬,去工作分散下精力,很快就過去了。
陸君堯聽笑了,“我這個時候哪有心情工作,可别延誤了病人,造成醫療事故。”
顧傾城最後觑他一眼,嘀嘀咕咕地吐槽:“就這點心理素質,你還鬧着要陪我做手術?你是想害我吧。”
陸君堯:“……”
“行了,我進去了,都别擔心,該幹嘛幹嘛去吧!”顧傾城痛快地揮揮手,跟人家交代了句,由着護士推她入了手術室。
其實相對于子宮栓塞術的未知擔憂,她更心疼即将被流掉的孩子。
在她這麼貧瘠的土壤裡,多不容易才長出一顆小種子啊,居然要被人為除掉了。
寶寶,别怪媽媽……
手術大概需要兩個半小時。
宮腔鏡人流手術很快,半小時就完成了。
因為是半麻,顧傾城人是清醒的。
取出胚胎組織後,洪主任說了句:“很順利,接下來準備做栓塞術。”
顧傾城聽到醫療器械放進盤子裡的聲音,眼眸斜了下,看到護士端着一盤東西走開。
就一眼,根本辨認不出是什麼,可她想着那就是她人生第一次懷上的孩子,淚水還是止不住流下。
麻醉師看到她落淚,吓了一跳,連忙問:“很痛?”
“沒有,繼續吧。”她微微調整呼吸,打起精神,配合醫生進行第二項手術。
外面走廊裡,許落顔等了半個多小時,母親病房的護工打來電話,她先走了。
盛時願陪着陸老太太,一直等候着。
見小兒子面色緊凝,一言不發,陸老太太看了眼,心裡極為不屑。
難怪老話說,娶了媳婦忘了娘。
她至今想不通,小兒子怎麼就被顧傾城迷得神魂颠倒。
瞧瞧,結婚才多久,惹出多少麻煩?
“顧如意去世後,你老婆跟顧家的關系有沒有緩和一些?”陸老太太故意尋找話題,打破沉寂。
陸君堯說:“沒有,顧家為了顧如意的事,來找過傾城。傾城松口了,前提就是以後不再往來。”
陸老太太面色吃驚,啧了聲,“這丫頭還真是有狠氣。”
畢竟放着絕大多數人,跟父母鬧歸鬧,血緣關系斷不掉,總還是要糾纏不清的。
竟真有親生女兒對父母狠心至此。
“你老婆這麼記仇,你可千萬别得罪她,不然她能攪得你天翻地覆。”陸老太太别别扭扭地提醒了句。
陸君堯失笑,“隻要您不在中間挑撥,我跟她就不會有矛盾。”
“什麼叫我挑撥?我不過催生急了點,可我都這把年紀了,也正常吧。”
陸君堯沒回答老母親的話,隻是想到老婆這幾天的種種反應,臉色露出心疼:“這個孩子不能留,她比誰都傷心,我并不覺得她自己有多急着當媽媽,她心裡肯定是想着成全你的心願。”
陸老夫人臉色一驚,遲疑了會兒,才說:“她能為我着想?”
“傾城不是狠心,她隻是愛憎分明,對她好的人,哪怕是陌生人她也會知恩圖報,對她不好的人哪怕有血緣關系,她也會毫不猶豫斷絕。”
而顯然在老婆心裡,已經把他們陸家人歸為親人序列了。
陸老夫人被兒子這話說得沉默下來。
見他們母子間氣氛有些凝固,盛時願出聲緩和:“媽,傾城是個識大體的,您别懷疑自己兒子的眼光。”
陸老夫人抿唇,沒有否認,靜默片刻才說:“我當然明白,否則我早就棒打鴛鴦了。”
陸君堯沒回應這話。
老太太自己琢磨了會兒,大概是想通了,突然說:“算了,我跟她說的是三年期限,總不好食言,以後我不提這事了,随便你們。”
陸君堯:“您早該想通了。”
兩個半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對陸君堯來講,卻格外難熬。
終于,手術結束,洪主任率先出來。
陸君堯快步迎上去,還沒開口,洪主任先出聲道:“兩項手術都很順利,陸教授盡管放心,等麻醉散去,人一會兒就出來了。”
“好,辛苦。”
洪主任轉身離開,陸君堯等不及傾城出來,直接進了手術室。
護士還在清理手術室,見陸君堯進來,個個回頭打了聲招呼:“陸主任好。”
“陸教授好。”
陸君堯根本沒看大夥兒,隻匆匆點了個頭算是回應,眼眸從一進來就落在病床上,隻盯着顧傾城。
顧傾城原本閉眼小憩着,麻藥漸漸散去,疼痛逐漸開始,她臉色有些蒼白,人也沒精神。
突然聽到周圍的招呼聲,她立刻睜眼,就見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傾城!”
她微微皺眉,有些意外,“你怎麼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