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叙事 第168章 告别
信中楊懷書又一次用慈愛的語氣叫了聲:“慎哥兒,舅舅是不該瞞着你,可那時候你們之間已經相隔了太多...”
“見了面隻能是兩個人的痛苦,靜姝那孩子最了解你,有些事,既然不想讓你知道,那就是對你們最好的選擇...”
“舅舅在外行醫遊離多年,見了很多事,也遇到了很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慎哥兒,你是個父親,别拘泥于舊事了...”
“.......”
“藥店我已經安排别人打理了,不過我這一輩子攢的那些難得的藥...都給那孩子吧,也算是我給她留的最後的東西,我知道那孩子不太喜歡我,就不見了。”
“舅舅回老家了,别惦記我,我回去當個赤腳醫生也挺好。”
看到最後,是楊懷書殷切的勸慰。
“你娘...她做錯了事。”
“不過在你們一家都還在的時候,她也隻是個在家相夫教子的小女人。”
“戰争雖然讓她的丈夫時常不在家,可她沒有絲毫的抱怨,教育孩子,等待丈夫,一直操持着家裡。”
“最後你兩個哥哥的犧牲,打垮了她,她一直在心裡怪自己,覺得是她沒護好孩子才會造成這一切。”
“那時候你還小,可能不記事,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有些變了。”
“對你就開始好的過分,她就像一隻刺猬,渾身長滿了刺,靠近她的人就會受傷,隻有你被包裹在她柔軟的肚皮下,”
“你慢慢長大了之後,她的性子才好了點,可你還是她的逆鱗,”
“因為太在乎你,被人利用做錯了事,任何人都可以譴責她,慎哥兒,你别了吧...”
“她已經走了,在下面她會給靜姝賠罪的...”
“唉...舅舅言盡于此,就不多說了,孩子,幫我給你爹帶個信,京市,我就不去了。”
“舅舅到老家會給你寫信。”
“勿念...”
看完了整封信,穆連慎垂眸良久,他很安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等他重新擡起頭,神色平靜,眼中波瀾不起。
他從口袋中拿出火柴,劃着一根點燃了手中的信。
看着信逐漸成為灰燼,點點火光映在眼中,明明滅滅....
他半躺在椅子上,擡頭望天。
不知過了多久才站起身,擡腳走出了小院。
...
結束了一天枯燥的課程,傅曉對着同桌道别後,跟着傅宏步行往小院走去。
畢竟離的近,走路十分鐘左右就能到。
回到家穆連慎已經準備好了晚飯,看到二人回來,笑着開口:“回來了?來吃飯...”
傅宏看着飯桌上的幾個不簡單的菜,把書包直接扔在一邊就坐在了飯桌前。
“怎麼準備這麼多...?”傅曉驚訝的擡頭問道。
“多嗎?快點吃吧,都是你愛吃的菜。”穆連慎把筷子遞給她,又去把提前準備好的涼白開端過來。
給她倒了杯溫水放在手邊,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快點吃,”
說着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碗裡。
語氣柔和的問一些她在學校的一些情況。
傅曉安靜的吃着飯,聽到他的話,擡頭與他對視,“挺好的,同學也都合得來...”
穆連慎又開口問:“那學習跟的上嗎?”
她的嘴還沒有張開,旁邊傅宏就直接插話,“開玩笑,怎麼可能跟不上,妹妹現在可得老師喜歡了,問她書本上的問題就沒有難得住她的...”
“那就好,”穆連慎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中。
“縣裡的老師教的怎麼樣?要不要爸爸給你找幾個老師?”
老師的話題傅宏明顯不想接,低頭開始啃饅頭。
傅曉笑了笑,拿筷子的手擺了擺,“暫時用不着,我有不會的問題會想辦法請教别人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應該是覺得縣裡的老師教不了她.
可她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
沒必要給自己施加那麼多壓力在身上。
她又不準備當研究學者,又不打算拿出什麼驚天成果出來改變曆史進程。
她雖然聰明可也不打算奉獻自己。
她雖然愛國,遇到不平之事,她也會出手,可她不是自私奉獻的傻子。
她不可能跟傅外公一樣為了一些東西奉獻自己的生命。
所以平淡挺好...
“好...”穆連慎語氣依舊柔和。
他轉頭接着吃自己的飯。
吃完了之後就開始給傅曉夾菜,倒水。
偶爾還給傅宏夾一筷子。
一頓飯吃完,外面天色已經漸暗。
穆連慎把桌面擦拭幹淨,該洗的拿到廚房洗好。
這才走出廚房,拐回房間拿了一包東西擡腳走向傅曉的房間。
傅曉正在看一本有意思的雜書,房間裡的燈光昏暗,眼睛有些不舒服,收回書準備明天上課的時候看。
外面就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聽到敲門聲,傅曉輕聲開口:“進...”
她把書合上放在李秀芬給她做的挎包裡,上面還有一個紅色的五角星,看着鮮豔無比。
轉頭看着走進房間的穆連慎,淡笑道:“手裡拿的什麼?”
他手裡拿了一大一小兩個包裹,笑着走近她。
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打開那個大的包裹,取出裡面的盒子,推給她示意她打開。
傅曉打開盒子,看到裡面不少的珍稀藥材,微怔。
擡眸不解的用眼神詢問他。
穆連慎笑着跟她解釋,“這是我的舅舅,你舅爺爺給你的...”
傅曉眼中閃過一絲猜測,是那位楊師傅?
“他說之前見過你兩面,他回老家了,這些都是這麼多年收集的,留給了你...”
聽完穆連慎的話,她手指微微彎曲。
那個她見了心中不是很舒服的老人?
心中忽然有一絲怅然。
手指輕輕的摩挲着,垂眸沉思。
穆連慎見她沉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調微揚:“怎麼了?”
傅曉擡眸與他對視,“沒什麼,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
“長者賜不可辭,乖,收下吧...”
聽他這麼說,她緩緩開口:“好,那你幫我謝謝他...”
穆連慎笑容微收,低聲道:“安安,爸爸要回西北了...”
傅曉表情微頓擡眼看着他。
他面部的線條分明,眼神是歲月沉澱出的淡。
此刻穆連慎薄唇輕抿着,沉默了好一會兒:“爸爸給附近小館那家老闆說好了,每天早上會給你們把早餐送過來,晚上也會給你們送晚餐。”
“還有這個,這是專門給你弄的槍,你收好,保護好自己。”
他把那個小的盒子推到傅曉跟前。
“裡面還有一個存折,不用省,爸爸很有錢,都給你花,”
傅曉緩緩垂眸:“什麼時候走?”
他聲音沉寂,“明天早上就走...”
穆連慎怔怔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三舅舅的地盤,我不擔心有人欺負你,但是如果遇到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去派出所那邊找人,我打過招呼了...”
“或者直接給我打電話,”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笑了笑,“爸爸的朋友有點笨,有些事沒我在他搞不定,”
傅曉收斂了情緒,輕笑一聲,“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我沒事的,整天上學除了有點無聊,其他沒什麼的,沒任何危險,你放心。”
穆連慎眉眼微深,定定的看着她,随即輕聲道:“你不怪爸爸,不能陪着你?”
她笑意彌漫,“我不是小孩子了,還要家長一直陪着,真不用。”
他點了點頭,忍着眼底酸澀的情緒,“嗯,你長大了,”
傅曉臉上帶着笑,語氣平靜:“明天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