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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終卷 第680章 真的不怕了

  傅曉安靜的聽着,内心無比的酸澀,聽到這裡時,手已經握不住茶杯了。

  她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掐着自己的手心,看向謝南州,想聽他繼續說。

  謝南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聲道:“十歲之後,或許是覺得靜姝姑姑醒來無望,我父親開始給他說他的身世,以及....”

  他看向傅曉,“以及他還有個雙胞妹妹....”

  傅曉喃喃:“十歲?”

  謝南州輕笑點頭,“是的,十歲他才知道自己是誰,”

  “本來我父是想着,靜姝姑姑能醒來,等她醒來之後,再往國内遞消息,屆時你們一家團聚,怎樣都好,所以那些複雜的事就沒必要讓一個孩子知道了,可...十年她依舊沒有任何好轉,反而越來越差....”

  “十歲之後,他知道了自己為何會跟他人不一樣,為何自己母親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知道了自己還有個妹妹,在離的很遠的地方...”

  他笑着看向傅曉,“知道嗎?自從那天起,他就開始問我們問題,比如妹妹長什麼樣?是不是跟他一樣,會痛,跟别人不一樣,比如,很遠的地方,到底有多遠,能不能讓司機叔叔送他過去,看看她...”

  “知道這麼多東西,沒有恨,沒有怨,他記住的,也僅僅隻是自己有了一個妹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彼時的傅少虞年紀還太小的緣故,不懂什麼是恨,還是說,自己将旁的情緒藏起來了。

  見傅曉掉淚,他遞過去一張手帕,“聽我父親說你生下來很小的時候,他又擔心的問,你能不能長大...”

  “所以不管他有多别扭,多執拗,對他好點,他從小惦記着你,”

  傅曉嗓子發哽,雙唇微微顫抖,強忍着将眼裡的淚水壓了回去,她泣聲道:“我肯定會對他好,對他很好很好,把他受的苦都補成甜給他,”

  謝南州點了點頭,随後感慨的說道:“從他十歲那天起,我父就問他,想不想回家...”

  “他本來是想的,他想見你,可是有一天他改注意了,在問了妹妹誰在照顧後,得知你這裡有外公外婆,他就拒絕了,他說要等媽媽...”

  他仰天長歎:“眼看着靜姝姑姑這樣....我們自然不會讓他一個孩子做決定,我們想辦法往國内聯系,可是那時候局勢特殊,根本不敢妄動,唯恐給傅家帶來什麼災禍...”

  “兩國之間要傳遞消息,何止是波折啊,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信是寄過去了,可什麼時候到你外公手裡,我們把握不好,隻是一直沒收到他傳的消息,再次多方打聽....”

  謝南州語氣可惜:“得知的竟然是你外公早已意外過世的消息...”

  “彼時,他十四歲...”

  “自那天起,他就開始頻繁往外走了,他因為祛毒,滿臉的毒瘡,就找了個面具帶臉上,頭發與旁人不同,那就染黑,他開始往返于M國的華人圈,結交人脈,打聽消息,”

  謝南州笑着開口:“他的腦子很好,我弟弟的那些課本,他都通讀過....他幫這個出謀劃策,幫那個制定計劃,少虞這個名頭,在M國華人圈,還有一些公子哥圈裡,是出了名的,隻是因為那張臉,他從未在人前顯露過,後來兩國關系好了點,靠着這些朋友,他還曾跟着去過一次華國,”

  他問:“是去見你了吧...”

  傅曉沉默良久。

  懸在眼眶的淚忽地流出來。

  她怔怔的看向他,語氣艱澀:“當年...”

  “當年啊...”

  ....

  謝南州笑了,“我先給你講講,我父母的故事吧,”

  “我父親年輕時在M國求學時,認識了我母親,兩人相愛了,可我父有報國之志,在華國危難之時,決定回國報效,所以留下她和還年幼的我回了國,成了一名軍醫,”

  他苦澀笑笑:“在他看來,那不叫抛棄,因為他總會回來的,想着以後總有相見之時,他走的決然...”

  “可國與國之間的事,哪有他之前想的那麼簡單呢....一番蹉跎,我都八九歲了,機緣巧合下兩人國内再次相見,母親罵他負心漢,孩子從小沒有父親如何如何苦....可兩人畢竟相愛,結果自然是原諒他,怎麼也放不了手了,”

  “母親是飛行員,本就是為了找我父親擅離職守,所以不能被外人所知,要不然她的處分會很重....那個時候華國與M國已經有了初次合作,留守在華國的M國人已經準備退出去....為了我母親,他幫着聯系了那些人...”

  傅曉愕然。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謝南州輕笑:“就是你想的那樣,一個心懷國家的大男兒,看到了敵特,沒有上報...還放走了他們,這是他一直過不去的事...因為這一遭,他覺得自己髒了自己的國家,在華國也待不下去了...決定跟着我母親回M國,盡為父之責,為夫之諾....”

  彼時的謝景文為了國家抛妻棄子,後來卻為了妻、為了子,被迫放棄自己的國家。

  真的是很諷刺的事。

  “臨走前,他走遍了國内的山川...拜别了所有的好友,還有機緣巧合拜的師傅,所認識的一群師兄弟妹們,他的師傅,是個老中醫,在他表明了自己做的事之後,什麼也沒說,将他逐出了師門,父親含淚磕了個頭,讓他們以後别再聯系他...”

  “來到與他關系最好的師妹,也就是你母親身邊時,看出了她身有異樣....”

  謝南州看着傅曉,輕歎:“她中毒了,且早已深入骨髓...為了給她治病,常常在她身側,可能因此惹的他人誤會....”

  傅曉垂頭,狠掐自己掌心。

  “或許是因為我父親的身份,不好往外告知?還是因為什麼,靜姝姑姑和你外公一家搬離了京市,幾經輾轉,來到了滬市...在這裡,直到孩子出生,”

  謝南州:“聽我父親說,少虞剛出生時,雖身帶毒素,可他很強壯,差不多有六斤,反倒是你...小的很,跟隻小貓一樣大,”

  “那毒...你外公你媽媽都沒辦法,是我父早年聽我母親提及過M國威斯博士這邊,有個祛毒的實驗,頗有成效,提出這事,靜姝姑姑想給少虞尋一條活路,讓我父帶走了他....而她自知活不了多久....所以留下照看瘦小,看着根本成活不了的你...”

  “來了M國之後,一個嬰兒如何祛毒呢,隻能先維持他的生命,還好,這裡有各種先進的機器....”

  他看向傅曉,“彼時的威斯博士,是個對科研狂熱之人,有現成的試驗品,他不會放過,總之,少虞越來越好,有了活下來的迹象...”

  “我父想着,既然他都能活下來,那靜姝姑姑肯定也有活路,所以又冒險來了一次華國...将瀕死的她帶了回來....”

  謝南州站起身,背着手眺望遠方,“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少虞攜帶的毒素隻是娘胎裡帶的一點毒素,可靜姝姑姑不一樣,她中毒太深,要想祛除,隻能使用冒險法子,第一次祛毒,她能承受,可第二次,第三次,她承受不住了,身體受了不可逆的損傷,昏迷至今,”

  傅曉聲音顫抖,有些恍然:“為何...外公從不說呢...”

  謝南州回頭,沖她一笑:“雖然我也不知為何,但我想,他是在害怕,怕他們活不下來...不與穆家,也就是你父親聯系,那就更好理解了,你該明白,彼時,他作為一個父親的憤怒...”

  傅曉擦了擦流出的淚,站起身朝他鞠躬,“傅曉在此,多謝大恩,”

  謝南州走過來雙手将她扶起,含笑道:“不必見外,我父親和靜姝姑姑有同門之誼,少虞,更是我給帶大的,本就不是外人,”

  “他是個感恩的,從十五歲有能力開始,就自己着手賺錢,我三弟是在港大上的學,他能在港城任職,也是他花錢打通的關系,包括這套别墅,也是他賺錢給換的....”

  “我外公,是研究所的A級研究員,你該知道,研究是個燒錢的行業,在他實驗不停地情況下,我們家能有現在的好生活,少不了少虞的腦子...”

  傅曉依舊感激的看着他,“我媽媽和哥哥,因為謝家才能活命,這不是簡單的恩情,我...”

  謝南州笑着擡手打斷了她,“少虞賺了很多錢,他自己沒留過任何私産,我心疼他,讓他自己拿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他沒有,除了你定親的時候給你的東西之外,其他的都給了謝家,他也是為了感恩,可在我看來,太過了....他能把一輩子都交給謝家來還恩不成,我父臨終前就跟他說過,他姓傅,不姓謝....你能來....我很高興,幫幫他吧,你的這個哥哥,很苦....讓他做他自己吧,”

  “我勸了,沒用...可你是他同胞妹妹,你應該能幫他,讓他找到自己的人生意義,别為他人而活,”

  傅曉垂頭,沉默。

  再次擡頭時,她笑着說:“好,”

  ...

  回到傅少虞的房間,傅曉蹲坐在他床邊看着沉睡的他,将臉埋放在他手心,輕聲道:“哥...我好心疼你啊...”

  “十歲的傅少虞會不會害怕,十四歲的你,知道外公離世的消息,是不是很擔心我...知道國内沒人知道你的存在,媽媽又醒不過來,是不是更害怕了....”

  傅曉紅着眼輕喃:“自從在廣市見過你一面後...我就經常做夢,”

  她握住他的手,“夢裡有人站在黑漆漆的地方望着我,也不說話,隻是用那種悲傷的眼神望着我...現在我知道了,哥,是你在求救嗎?”

  “抱歉,我知道的太晚了...”

  傅曉看着他的臉,手指一寸一寸的劃過他的眉眼,碰到毒瘡的位置時,手指總會不由自主的輕顫,“哥,你疼不疼啊,”

  她吸了吸鼻子,“我的哥哥一定很帥氣...你臉上的痕迹,我都能給你祛了,到時候你想去哪都可以,面罩也不用帶了....再給我找個美人嫂子,好好的過日子,”

  不知何時醒來的傅少虞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你怎麼知道我長得帥...”

  傅曉理所當然道:“我們是雙胞胎,應該長得很像...我長得這麼好看,你一定也很帥氣,肯定比沈行舟還要好看,”

  他語氣更加無奈,“我是真沒見過你這麼自戀的女孩...”

  傅曉支着下巴看他,眨眨眼:“哥,我不好看嗎?”

  “好看...”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至少,這張與那人這般相似的臉,在她身上,他一點怨憎的心思都起不來。

  他從床上坐起,靠在床頭,笑着看她,“隻要能祛毒就好,臉上這...我已經不在意了,”

  “可以祛的,哥你信我,沈行舟在戰場上留的疤,用了我給的藥,已經好很多了,我胳膊上的傷也一點疤都沒留....”

  傅少虞坐直了身子,“胳膊上怎麼了?”

  傅曉随意的擺擺手,“嗐,那次上戰場被劃了一下,”

  他皺眉,神色很是不悅,“你....上戰場?”

  她笑着開口:“都過去了...哥,等你的身體好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給你錢,我知道你的錢都給了謝家,可妹妹有錢,都給你,以後謝家的恩情,我來還....你做點自己喜歡的,好嗎?”

  “你以後想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是累了什麼都不想幹也沒關系,我賺錢養你....養你一輩子,”

  傅少虞給她勾了勾發絲,順勢将手放在她頭頂揉着,“好,都聽你的,我以後靠妹妹養...”

  “嗯嗯,”她也伸手揉了揉他的銀發,“哥,有我在,以後都不怕了....”

  這小東西的語氣聽着軟軟的。

  讓人聽着心裡也開始發軟,可傅少虞卻莫名的感覺到這些話裡面的力量。

  他好像....

  真的不怕了。

  作為哥哥的自尊心,讓他在妹妹面前說不出怕字。

  可是,怎麼可能不怕呢。

  那些漆黑的夜裡,每次夢醒,都隻有他一個人,還有永遠回應不了他話的傅靜姝。

  那麼黑的夜,那麼長的歲月。

  他是真的怕過的。

  沒親人伴他左右,真的很孤單很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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