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季滿金愣了愣，季美娘忙擺出一副愁容道：
“爹，你也曉得，文兒如今讀的那家私塾，每個月要交一兩二錢銀子的束修……家裡可實在扛不住了。”
“我聽聞，小福村的孩子上學堂，每個月束修隻要不到三十文錢……”
季滿金面色淡淡，接過話來道：“所以你便想着讓文兒轉到小福村學堂來？”
季美娘忙點頭道：“沒錯，讓他在這裡讀書，我也能安心些……”
聽到這裡，一旁的張氏不覺皺起了眉頭。
姜家靠近鎮上，離小福村遠，若公爹真同意了季美娘的兒子來小福村學堂讀書，那姜臨文到時候勢必要寄宿在自家家裡頭了……
倒不是張氏舍不得多添雙碗筷，而是如今她實在對這季美娘母女倆膈應得很，自然連帶着對姜臨文也沒有好感了。
更何況姜臨文那孩子從小就被寵壞了，脾氣嬌縱得很，從前還能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遷就着他，現如今，張氏可真做不到了。
張氏很想開口反對，但這事兒，确實輪不到她插嘴，隻得把目光看向了自家公爹身上。
隻見季滿金依舊面色冷淡，緩緩開口道：“你應當曉得，小福村學堂是村裡建造的，隻有小福村的孩子才能享受那麼低的束修費，這外村的孩子，向來都是至少一兩銀子……”
聽到這裡，季美娘忙不疊道：“爹，文兒可是你的親外孫，也算半個小福村的孩子了，自然應當按三十文的束修費算呐！”
季滿金卻冷哼一聲，無語道：“那要這樣說，其他村民親戚家的孩子不也可以按照本村的束修費來算？”
季美娘一噎，忍不住道:“那、那哪兒能一樣，爹你可是村長啊！”
“正因為我是村長，所以才要以身作則！”季滿金厲聲道，“我要是開了這個先例，将來其他村民也跟着效仿怎麼辦？那豈不是亂了套了！”
張氏适時地深歎了一口氣，道：“小妹，你當了爹那麼多年的閨女，難道不知道爹從來都不會用村長的身份，去幹這種以權謀私的事兒嗎？
“美娘，爹對你真的是太失望了……”季滿金皺着眉頭，滿眼都是失望。
季美娘聽着這公媳之間一唱一和，不覺絞着帕子，暗暗咬緊了後槽牙。
她真沒想到，自己這般低聲下氣的請求，自家親爹居然一點兒情面都不給！
“行，那便按照一兩銀子的束修來就是。”季美娘默了默後，沉着臉開口道。
她在心裡盤算過了，雖然争取不到低束修，但多少每個月也能省上二錢銀子。
而且到時候把姜臨文送到季家來，吃飯什麼的也不要自己花銷了，總歸還是劃算的……
然而下一刻，卻聽季滿金開口道：“按照小福村學堂的規定，想進學堂讀書，得先通過面試考核……”
“文兒性子頑劣了些，你若真想讓文兒進去讀書，就回去好好教導他！”
季美娘一愣，什麼？居然還要考試！
也就是說到時候她的文兒還未必能進得去學堂呢！
就在她怔愣之際，又聽季滿金接着道：“若是文兒能順利進得學堂，到時候可以住到我這兒來，飯錢你按一日十文交給你大嫂就行，保管不會虧待他……”
一日十文的飯錢？！
季美娘“唰”地一下就站起了身來，臉色也一下子黑了。
她氣得直咬牙：“爹，文兒也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你這般待他，未免也太偏心了！”
“小妹這話可就說的過分。”張氏忍不住開口道，“文兒本就不是小福村人士，爹若是給他開後門，這以後在村裡還談什麼威信？将來誰還樂意聽他的？”
“再者，你也不是不知道家裡沒有空閑屋子了，你家文兒住來我家，我還得委屈茂實跟他擠一個屋，這已經是盡了親戚的情分了……”
“至于飯錢，文兒本也是在長身體的時候，我也不能給他吃差了，頓頓得帶點兒葷腥吧？這一日十文能不能夠用你自己心裡也清楚……爹都準備倒貼錢來幫你照顧兒子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季美娘被怼得直接啞口無言，狠狠地瞪着張氏:“好好好，你們都不樂意讓文兒來讀書是吧？”
她算是看出來了，今日這趟自己是白來了！
“小蝶，咱們就别擱這兒礙人眼了，我們走！”
季美娘說着就黑着一張臉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卻又想起了什麼。
于是立馬又轉回頭，一把拎起了自己帶過來的禮包，随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小蝶偷偷瞟了一眼外公和舅母的臉色，見他們當真都不開口留她們，便也隻得轉身跟着自家娘親走了。
“爹，喝口茶，消消氣。”
等那母女倆走後，張氏端來了差誰，遞給一直沉默不語的季滿金。
季滿金接過茶杯，歎了一口氣，渾身的精神氣兒都仿佛散去了一大半。
“我是不是對文兒太狠心了些？”
畢竟也是自己從小疼愛的小外孫啊。
張氏默了默，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卻又聽季滿金緩緩開口道：“可若是我讓文兒過來參加學堂面試，到時候大家夥兒肯定會看在他是我外孫的份上，讓他進入學堂……”
“若文兒也是個安生的孩子也就罷了，偏偏又是那副性子，到時候仗着我的身份，不得把學堂攪翻了天？”
“不能留他呀，不能留啊……”
季滿金一臉愧疚地喃喃道，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幾分。
“爹，你做的沒有錯……”張氏忙寬慰道。
季滿金卻搖了搖頭，歎着氣起身回屋了。
“娘，我、我們現在怎麼辦？回家去嗎？”
姜小蝶追上了季美娘，小心翼翼地問道。
“回什麼回？！”季美娘沒好氣道，“啐，這個老頑固，沒想到一點兒情面都不講，簡直氣死老娘了！”
姜小蝶抿了抿嘴唇，輕聲問道:“那我們這會兒去哪兒呀？”
季美娘望着手中拎着的兩個禮包，心念迅速地轉了起來。
随後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來：“這來都來了，咱們也不能白來，這禮包咱們可以送到别處去……”
說着，就邁步往前走。
姜小蝶張了張嘴，剛想問去哪兒，但一看娘去往的方向，便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那方向，貌似是去往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