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8章 葉傾城醒了
葉傾城醒了。
她似乎聽見了聲音,緩緩地側過了臉。
她看見了門外的陸骁,他一臉的淚水,手掌平貼在玻璃門上,神情痛苦。
葉傾城心想,一定是看錯了。
陸骁怎麼會到柏林來,他不是認為她害了許于微,不是恨死她了麼?何況還為她哭泣?
一定是看錯了。
可是再睜開眼,不是夢境,仍是陸骁。
葉傾城安靜地躺着,靜靜地看着陸骁,沒有作聲,因為她無法發出聲音,她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就那樣靜靜地看着那個,以為不會再相見的人。
陸骁一定知道,她快要死了吧。
否則,他怎麼會到柏林來?
葉傾城的眸子裡,不喜不悲,在生命枯竭的時候,她沒有力氣愛與恨了,哪怕睜眼一會兒,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的眼,又緩緩閉上,瘦薄的身子輕淺起伏。
“傾城,傾城……”
男人在外頭,輕拍着玻璃門,撕心裂肺。
可惜,女人聽不見了。
她累了,困了,又睡着了。
其實睡着了很好,因為醒着好痛,那種痛苦叫她度日如年,但她不願意就此死去,哪怕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想要活下去。
前幾天,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兒時,兒時和哥哥在一起學騎馬,她很害怕。
爸爸說,傾城,勇敢一點。
她一直記得爸爸的話,她會勇敢一點,即使全身都在劇痛,即使每天清醒的時候很少很少,甚至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醒來,但她還是選擇勇敢地活着。
她的臉,面容枯槁,不似從前。
陸骁全身都在顫抖,看着曾愛過的人,輕輕地閉上眼睛。
這時,他才明白西姐的話。
——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回來?
……
一陣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
是周瀾安。
現在的周瀾安,根本沒有昔日貴公子的模樣,一件襯衣都是略帶皺褶,黑發更不似從前打理得鮮亮,面容甚至是有幾分憔悴的,一個月以來,他往返于京市與柏林,怎不辛苦?
周瀾安看着陸骁,看他哭得不能自己,眸子裡隻有冷漠。
“姓陸的,你來幹什麼?”
“别忘了,我們周家跟你,已經恩斷義絕。”
“除了我妹妹,即便是知秋與念章,也與你無關!你隻消抱着你那個許于微,好好過生活,好好被人恥笑就可以了。”
……
陸骁沒有了心氣兒。
他失魂落魄:“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不早說?”
才說完,周瀾安就拎起他的領口,砰的一聲用力砸在對面的牆壁上。
直接,就磕出血來。
周瀾安喉頭發緊:“你還好意思問,你還好意思來?陸骁我告訴你,你沒有資格知道,你來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陸骁沒有還手,再次趴到玻璃門邊,望着葉傾城。
他想進去看一看。
周瀾安掉過頭,英挺面容在熾白燈下顯得冷峻至極,他冷道:“你這個傻杯!你以為你輕易能拿到榮恩的百分之五股份,那是我故意讓你的。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現在站的地方,你看見傾城用的實驗室,是最近組建的,耗資200億,用的就是你收購榮恩股份的錢,你這個傻杯,去榮恩集團開股東大會,一定是得意揚揚的吧!”
周瀾安說完,不解氣,又狠狠地踹了陸骁一腳。
陸骁仍是沒有還手。
他全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光了。
……
陸骁在附近住下了。
他花了點錢,打聽到葉傾城的病情,很不好,隻能等實驗結果。
若是尋常人,早就判了死刑。
那個德國的主治醫生說:“MISS葉很堅強,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性,這種病的後期痛苦,折磨得人生不如死,但是葉女士還是很堅強地在等一個奇迹。”
能讓一個醫生這麼說,該有多痛?
陸骁低聲道謝,然後提着簡便的行李,在附近找了一間簡便的旅舍。
旅舍設施一般,但是與醫院隻隔了一條街道。
旁邊,就是中央公園。
陸骁辦理了入住,穿過長長的過道,推開了1206房。
地方委實不大,連同洗手間大約45平米的樣子,好在設施是全的,除了一小間衣帽間還有一張寬大的辦公桌。
陸骁簡單收拾了行李,将筆記本連線,然後撥了安娜的電話。
京市,已是夜晚。
陸骁聲音有一點沙啞,吩咐安娜:“明早,讓徐律師拟一份文件,我要将名下榮恩的百分之五股權,轉贈給周瀾安。”
安娜呆住了。
榮恩的百分之五股權,那是二三百億的市值啊。
陸總是瘋了?
陸骁并未解釋,隻說:“按我說的做,另外,我可能會在柏林多待一些時間。”
他去柏林幹什麼,安娜是清楚的,于是低聲道:“陸總放心,我會安排妥當。”
陸骁挂掉電話,去沖了個澡,原本該睡一覺好倒時差的,但是哪裡睡得着。
他來到露台,坐在簡單的椅子上,從褲袋裡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抽出一支含在唇上,低頭點着火,緩緩地吸着。
目光所及,是聖菲大醫院。
那裡,躺着葉傾城。
光是這樣想着,陸骁的目光就一片濕潤。
他想着葉傾城、想着周瀾安,那個男人真是深谙人心,用他的愧疚心理套了二百多億,這份資金幾乎是陸骁這些年的全部積累,周瀾安輕輕松松套走了。
陸骁不怨不恨,他清楚,周瀾安故意的。
周家不是出不起錢,而是,要他陸骁出這個錢。
因為虧欠。
是啊,這是他欠葉傾城的。
陸骁慢慢地吸完一支香煙,便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辦公。
……
他每日都去醫院。
但是,他在的時候,葉傾城再未醒來。
她躺在那裡,安靜一如童話裡的公主,等待着王子親吻蘇醒。
周瀾安仍是不待見他,哪怕不客氣地收下百分之五,還是不待見他,見一回就揍一回,陸骁的口腔裡,經常破皮充血。
漸漸地,他都習慣了。
這天,他拖着殘破的身體,慢慢地回到旅舍。
但是經過中央公園時,或許是陽光太好,或許是小孩子的笑聲太開心,陸骁忍不住走向那邊,想要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一坐,曬曬太陽,這樣心髒就不會那麼疼了。
公園不是很大,但是很熱鬧,陸骁不期然看見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是知秋與念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