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坐在公園石凳上聊天，小孩們一人一隻冰棍兒舔着。

　　 喬金靈身在曹營心在漢，她才懶得聽這個小姑娘炫耀她的新皮鞋、花裙子。小時候可能會特别在意，如今看都是浮雲。

　　 她更關心大人們聊的事情。

　　 “季大哥，還是你們吃鐵飯碗的好，放假不上班也有工資拿，不像我們不工作就沒錢了。”

　　 喬向前話語裡滿是羨慕。他雖然掙了點錢，可都是辛苦錢。若是能選擇，他甯願讓女兒拿死工資，也不要像他這麼辛苦。

　　 “向前，你這話說得就不對啦，我們還羨慕你呢，我們這是戰鬥的星期天，疲勞的星期一，一天上六天班，就指着今天能歇歇，還一堆的事情。”

　　 “去年《青年報》就統計過，最受歡迎的職業前三名是出租車司機、個體戶、廚師。排在倒數三名的職業是什麼？你們猜猜？肯定猜不到，是科學家、醫生、老師！”

　　 季時節推心置腹。

　　 他說得沒錯，現在都說“做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修大腦的不如剃頭的”，一個月七八十塊錢，還不如别人賣幾天的茶葉蛋。他知道好多工程師趁着星期天去給私企或者村企當技術指導，掙點散錢，補貼家用。

　　 “向前兄弟，咱們都是誰也不知誰的苦。你覺得我們好，可如今廠子效益不好，我看再過段時間，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和季時節一起來的男人也是滿臉愁容。

　　 “忘了給你介紹了。向前，這就是我給你說的皮鞋廠開發部設計員劉方舟。小夥子年紀輕輕，很有想法。”

　　 季時節拍拍劉方舟的肩膀，語氣中透着欣賞。

　　 “哎！季哥，您過譽了，我還需要鍛煉鍛煉。”

　　 三個男人越聊越投機。最後季時節一拍大腿，家裡也沒别人，幹脆回家炒兩個菜，大家喝點小酒，再好好聊聊天。

　　 孫慧芳不想去，男人的酒場她去不合适，便提議自己先坐公共汽車回家了，本來想帶喬金靈回去，可小丫頭聽得入神，怎麼叫也不走。

　　 “慧芳，就讓靈靈留下吧，這小丫頭透着靈氣，我還真挺稀罕她，讓她和季澄好好玩會。”

　　 季時節呵呵一笑，惹得跟劉方舟來的小姑娘直翻白眼。

　　 他們路上買了點鹵肉和兩瓶二鍋頭，回家又炒了幾個素菜，三個男人就痛快擺起龍門陣。

　　 喬金靈在季澄的房間裡坐着，耳朵卻聽着外面的動靜。

　　 “靈靈姐姐，這個橘子糖給你吃。”

　　 季澄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手心裡放着一塊橘子糖。

　　 “季澄，我要吃嘛。”

　　 小女孩身子都快擰成一根大麻花了。

　　 “劉甜甜，你都吃好幾塊了。這塊給靈靈姐姐吃。”

　　 季澄還在堅持。

　　 喬金靈擺擺手，笑着說道：“我不吃，你給甜甜吃吧。”

　　 “你看她都說不吃了，還要給她？說不定農村孩子吃不慣糖。”

　　 劉甜甜優越感十足。

　　 喬金靈瞥眼一瞅，這個劉甜甜人如其名，甜膩膩的，笑起來的時候會故意把眉眼笑彎，嘴唇緊抿，勾出恰到好處的弧度。

　　 “吃糖就吃糖？還分什麼農村城裡？小孩子說話别這麼招人讨厭！”

　　 屋裡沒大人，喬金靈也就不假裝小孩說話了。教訓熊孩子，人人有責。

　　 “你…你真不像個女孩子。”

　　 劉甜甜小臉漲得通紅，她沒料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喬金靈，突然像變了個人。

　　 “那你告訴我女孩子應該怎麼樣？是這樣嗎？咯咯咯…”

　　 喬金靈手捂着嘴，扭着小腰，矯揉造作，引得一旁的季澄咧嘴笑了。

　　 劉甜甜也看呆了。從小到大，她還沒見過這樣的小女生。

　　 “誰規定女孩子必須怎樣？非要穿花裙子，穿小皮鞋？細聲細語說話？我偏要大嗓門粗喉嚨，穿小短褲，隻要自己高興就行了呗，管那麼多幹什麼？”

　　 喬金靈說完，還挑釁在劉甜甜下巴上一勾。

　　 “你讨厭！”

　　 劉甜甜都快哭出來了，這個小姑娘比男孩還煩人。

　　 “行啦，小朋友們，讓姐姐我消停消停，煩不煩呐，去玩會積木、洋娃娃什麼的，那才是小孩子該玩的。”

　　 喬金靈說得老氣橫秋，好像她不是小孩子似的。

　　 “哼！”

　　 劉甜甜也不再和她說話，拿起鉛筆、蠟筆和小本子就開始畫小公主，邊畫邊炫耀，這種農村小丫頭懂什麼是公主、王冠嗎？

　　 喬金靈心想：“小丫頭，讓阿姨給你好好上一課吧，成人美術課我可是修了滿分！”

　　 她奪下劉甜甜的鉛筆，唰唰幾下一陣操作，膚白貌美大長腿，珠钗步搖錦花團，绫羅綢緞散飄帶，娉娉袅袅一美人。

　　 “哇～”

　　 劉甜甜眼睛瞪得溜圓，她還從沒見過這樣畫公主，一時之間隻剩下對喬金靈的崇拜。之前季澄誇喬金靈的時候，她還不甘心，現在恨不能拽着她的裙子認姐姐。

　　 “這算什麼？我給你畫雙漂亮的小皮鞋，你腳上穿得不好看。”

　　 話不多說，喬金靈拿起鉛筆，略微思索半晌，蹭蹭幾下，畫出一隻女童小皮鞋，渾圓精緻的鞋頭，“t”字型的鞋面，還搭配着一朵小向日葵，尤其是鞋邊，她沒用市面上常用的鎖扣，而是自粘型的魔術貼，也叫嗤啦貼。

　　 這種連接輔料分公母兩面，一面是細小柔軟的纖維，另一面是較硬的像小毛抓的東西。前世很常見，小朋友也能自如穿脫。

　　 魔術貼？！

　　 喬金靈突然心下一動！

　　 這種小東西現在不常見，但用不了太長時間，将會風靡大江南北，各行各業都能看到它的身影，适用範圍實在是太廣了！！

　　 喬金靈按捺不住激動的心，越是不起眼的東西，越是能掙大錢。

　　 “真是太謝謝你們啦！”

　　 喬金靈恨不能親這兩個小東西一人一口，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獲。

　　 客廳裡三個男人還在惬意吃喝，相談甚歡。

　　 “方舟，你也是不容易，自從弟妹走了以後，你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把孩子扶養長大，來，哥哥我敬你一杯！”

　　 兩人皆目色赤紅，将小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

　　 “向前，我從來不把你當外人。自從你和靈靈救了澄澄以後，我就拿你當自家人，不如咱們定娃娃親吧，把你姑娘許給我兒子。哈哈，這樣咱就真是一家人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季時節借着酒勁，提出自己的想法，他是真心喜歡這個機靈聰敏的小姑娘。

　　 “爸爸，你可千萬别答應呀。”

　　 喬金靈聞言，吓得一哆嗦，心裡暗想。一旁的季澄倒是臉羞得通紅。

　　 “季大哥，孩子們的事情都得多少年以後了，咱們現在就定下，還有點早吧。”

　　 喬向前一想到閨女出嫁的場景，他就忍不住想掉眼淚。在他眼裡，閨女就是最好的，哪家臭小子都配不上！

　　 “哈哈，向前兄弟，你不定，我可就定了。季澄這小子我喜歡，沉穩不多言語，是個好苗子，我家甜甜喜歡着哩。”

　　 劉方舟爽朗一笑。三個大男人亂點小孩子們的鴛鴦譜。

　　 “爸爸，我不要。”

　　 季澄跑到客廳，小肚子氣得鼓鼓的，撅着嘴表示抗議。

　　 “哎呦，澄澄，我家甜甜哪裡不好，你還不同意呢？哈哈…”

　　 “嗚嗚嗚……”

　　 劉甜甜的哭聲從屋裡傳來，這下鍋碗瓢盆叮當亂響，一人摟一個孩子，各自哄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