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三個大人沒搞定小孩事兒，自己反倒是結了異性兄弟。按年齡排順序，季時節老大，劉方舟老二，喬向前還是老三。

　　 回家路上，喬向前騎着自行車帶着喬金靈，車轱辘轍跟畫波浪線似的，七扭八拐，走不了直道。

　　 “爸爸，你注意那塊大石頭！”

　　 “爸爸，有坑！”

　　 “爸爸，要不咱推車走吧？！”

　　 ……

　　 喬金靈心驚膽戰，瞪大了眼睛，生怕爸爸把車騎到水溝裡。好不容易重生了，在陰溝裡翻車，那豈不是憋屈死了。

　　 “沒事，靈靈，爸爸高興着呢。還想惦記我家寶貝閨女，不是特别優秀的臭小子，統統都别想！”

　　 喬向前打了個酒嗝，滿臉得意。

　　 等回到家，喬向前胡言亂語一番，從車把提包上拿出幾大卷毛線遞給孫慧芳，說是季時節的老婆給她的，自己搖搖晃晃進屋倒頭就呼呼大睡。

　　 孫慧芳也不多說苛責的話，這個男人能喝成這樣，也确實是高興了。

　　 她拿着毛線團，質地柔軟，撚紋清晰均勻，色澤鮮豔，摸起來很有彈性。

　　 孫慧芳一看商标，被吓了一跳。這可是雙羊牌的毛線，被評為全國優質産品，是津市東亞紡織廠生産的。這樣緊俏貨，托人買都買不到，沒想到竟然送了三大團。

　　 “靈靈，過來，我量量你的尺寸，回頭給你織件新毛衣，等過段時間天涼了就能穿了。”

　　 孫慧芳拿着軟尺在喬金靈身上比畫，她不願意把尺寸放大一些，把毛衣織得很大。她喜歡讓女兒穿合身的衣服，大不了明年拆了再重新織。

　　 喬金靈想起前世和媽媽相依為命，沒有新毛線，她就把自己的舊毛衣拆了，給自己織各種各樣精巧的小毛衣。

　　 她回憶起之前的相伴時光，雖沒有富足的生活，媽媽總是想盡各種辦法，讓自己活得更有尊嚴。

　　 “媽媽，我愛您。”

　　 以前好幾次沒張嘴說出口的話，這一世終于說出來了，也算完成一樁心事。

　　 “你這傻丫頭，大白天說什麼酸話！”

　　 孫慧芳嗔怪着，心裡卻樂開了花，當媽媽的就算再累再苦，能聽到孩子說這句話，也是甜滋滋的。

　　 “來，幫媽媽扯着毛線，我來纏球。”

　　 喬金靈自覺架起兩隻小胳膊，她早就熟門熟路，繃直了毛線，左手低完右手低，借着纏毛線人的手勁兒，繞手腕兒，一上一下，搭配得當，一個毛線球很快就纏好了。

　　 “哎呀，靈靈可真聰明，沒教就會了。”

　　 孫慧芳有些吃驚。她可從來沒讓女兒纏過，可怎麼這麼熟練呢？

　　 喬金靈暗想：“我的媽媽哎，不是我聰明，是上一輩子，我幫您纏了得有100隻毛線球練出來的。”

　　 她記得剛纏時，總把握不好節奏，很快就扯不動線了，孫慧芳也不罵她，笑着從一堆亂線中找出疙瘩，很快就恢複正常。

　　 三個毛線球很快纏完，兩隻大紅色，一隻綠色。小黑繞在旁邊吠叫，看着小絨球很好奇。

　　 “對啦，靈靈，把我針線笸籮拿來，我給小黑鈎了個好東西。”

　　 喬金靈進屋，看到木桌上笸籮裡放着一個毛線項圈，上面還有個銅黃色小鈴铛，精緻小巧，比賣得還要好看。

　　 “媽媽，小鈴铛好可愛，你什麼時候弄哒？”

　　 喬金靈對孫慧芳的手藝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回來路上看到有賣小鈴铛的，家裡還有點舊毛線，順手就鈎出來了。”

　　 孫慧芳還覺得女兒大驚小怪，捎帶手就做出來了，至于這麼誇嘛？

　　 喬金靈把毛線項圈給小黑戴上。小黑搖頭擺尾，神氣十足，估計整個北河沿村的小狗們也沒有這個待遇。

　　 “媽媽，其實我們可以在毛衣上加點裝飾。比如說鈎一朵小花再縫到毛衣上面。我們還可以在毛衣上做圖案。”

　　 喬金靈喋喋不休，這個年代的毛衣款式太老套，毛線也特别沉，除了麻花、鎖邊一些傳統樣式，也沒有太多好看的花樣。結實耐用還是最重要的。

　　 要是在這個基礎上，加點裝飾品或者改變一下編法，說不定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孫慧芳向來喜歡琢磨這些事情，女兒的話給了她很大的啟發，母女兩人對着頭一起琢磨，兩根棒針你上我下，你退我進。第一朵小紅花竟然編出來大概模樣。

　　 “哎呀！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換一換線，顔色摻雜着一起編，就能出不一樣的圖案。這朵綠葉小紅花可真漂亮。”

　　 孫慧芳摸着剛編出來的圖案，說不出來的喜歡。她本來就不是守舊的人，年輕時候就喜歡琢磨新鮮點子。

　　 未出嫁時，同村女孩子都編三股麻花辮，可她偏偏從頭編到尾編四股。别人都是素手帕，她就用彩線繡出一朵别緻小花，把自己的名字藏在裡面。

　　 這些年，為了生活而奔波，她也放下了這些事情，可如今看到這些新鮮的東西，她那顆古井無波的心又起了波瀾。

　　 喬金靈看到媽媽眼裡閃現着動人的光，才想起自己從來沒有問過媽媽的夢想是什麼？媽媽也曾經是個小女孩，不是生下來就是媽媽，為了女兒和家庭，她又犧牲了什麼夢想？

　　 “媽媽，你有什麼特别想做的事情嗎？”

　　 喬金靈雙手趴在媽媽的膝蓋上，輕輕搖晃着，在這一刻，她沒有把這個女人當做自己的媽媽，而是當做多年未見的閨密，說着悄悄話。

　　 “特别想做的事啊？就是看着靈靈考大學結婚生孩子呗。”

　　 “媽媽，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想做什麼？”

　　 喬金靈的問題讓孫慧芳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直圍繞着孩子打轉，至于自己，似乎并沒有那麼重要。

　　 “這個問題呀，媽媽還真沒想過。”

　　 孫慧芳嘴上說着，其實心裡有了一絲觸動。是啊，她想做什麼事情呢？

　　 “如果非讓我說的話，那我就想親手做漂漂亮亮的東西。這世道多好啊，那麼多好看的東西，看着就高興。有那麼一個地方，院子裡種滿了花，做自己想做的東西，想想都美。”

　　 孫慧芳說着，臉上露出小姑娘般的羞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和女兒說這些話。

　　 喬金靈倒是聽明白了，媽媽應該是想有一間類似于前世的手作工作室，不拘于做什麼東西，看到美好的東西就做出來。

　　 她暗暗記下了媽媽的夢想，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幫媽媽實現的！！

　　 “向前！靈靈！在家嗎？哥哥們又來了！”

　　 門口傳來季時節和劉方舟的聲音。

　　 天都快擦黑了，他們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