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兒，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們的話，我的錢包肯定不能這麼容易就拿回來。”

　　 男人說話爽朗，聽口音像是從西北那邊來的。

　　 “沒什麼，大家出門在外，互相有個照應，也是應該的。更何況剛才那兩個人，我們也認識，你沒有報警，也算是幫了我們忙了。”

　　 喬向前覺得如果報警，那葛瑞偉父子兩個人肯定會被抓起來。

　　 “大哥，我告訴你啊，其實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們，在這邊報警也沒有什麼用，一個個都跟水泥鳅似的，亂着呢，抓了放，放了抓，警察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也是啊！不過都可以理解，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亂也是正常的，兄弟，怎麼稱呼啊？”

　　 喬向前歎了一口氣，就像他剛接手皮鞋廠一樣，什麼規則還沒有立起來，什麼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等熟悉以後就好了。

　　 “我叫周明，大學剛畢業，還什麼都不懂呢。”

　　 周明撓撓頭，看着文文弱弱，卻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

　　 “誰懂啊？連國家都說了，咱這叫摸着石頭過河，年輕去闖蕩一回，等到老的時候想回憶也有事情回憶，不然腦子裡空空隻能蹲在牆角曬太陽了。”

　　 胡歲勇和周明一個想法。

　　 “兄弟，怎麼稱呼？我真是太喜歡聽你說話了，在我老家，我想出來，沒有一個人同意的，都覺得我出來一定會完蛋，可完蛋了又能怎麼樣？又不是一輩子都完蛋。倒下去再爬起來就是了。”

　　 兩個年輕人的話，讓喬向前聽得心潮澎湃。他一直就在北河沿村在土坷垃裡刨食，頭幾年有點活絡的心思，卻是幹什麼賠什麼。

　　 也就這幾年，不知道走了什麼運，開團購、賣牛肉，又開起了皮鞋廠，手裡是攢下一些錢，可他總覺得這些事情似乎有人推着他往前走，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以後會怎麼樣？

　　 喬金靈看着爸爸眼睛裡亮着光，這種光是在安慶市沒有見過的。人總是需要一些鼓舞，需要氛圍的帶動。

　　 她一直以為爸爸是安分守己，小富即安的人，也許他隻是缺少一個讓種子萌芽的機會。

　　 “那你這是要留在廣州嗎？”

　　 “不，我要去海口。現在那邊才是一片荒地，我有的是力氣和腦子，也不怕吃苦，我有同學在那邊，叫我去。我一開始猶豫，可畢業後就分配在一個小化工廠，一眼就望到頭的生活，我實在是過夠了！”

　　 周明越說越激動。這個時代從來不缺乏敢拼敢闖的人。

　　 “那真是太巧了，我們也要去海口，不如我們一起結伴去吧！喬大哥，可以嗎？”

　　 胡歲勇自己先答應了，又轉頭去問喬向前，因為他知道喬向前肯定會答應。

　　 果然喬向前點點頭。

　　 一個重組的隊伍形成了。

　　 三大一小找了路邊一家館子，先吃點飯。喬向前吃不慣這邊的飯，味道總是很清淡，幸虧孫慧芳在包裡給他塞了一瓶油炸辣椒，這才勉強把早飯對付過去。

　　 “這裡人真奇怪，一大早就喝什麼茶？那肚子能填飽嗎？”

　　 胡歲勇看到一籠籠精緻的小點心，覺得還不夠塞自己牙縫的。

　　 “哈哈，小胡，這你就不懂了吧？人把吃早飯叫做吃早茶，這邊談生意就靠這早茶，去正兒八經的地方都不一定能談得攏，偏偏這種煙火氣的地方，最适合拉近人和人之間的關系。”

　　 周明到底是讀過大學的人，見多識廣，引得胡歲勇頻頻點頭。

　　 喬金靈倒覺得挺好吃的，隻要能有熱乎氣的飯，她就不嫌棄，而且火車站附近的飯能做成這樣就已經很不錯了。

　　 周明正好也和他們一樣，是傍晚時分的車票。胡歲勇非要出去溜達一下，周明提出可以陪他，也不會走遠，就在附近逛逛。

　　 “放心吧，喬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分得清好歹。你還是趕緊去找地方解決毛線褲吧，看着都熱。”

　　 胡歲勇恨不得替喬向前擦一擦汗。

　　 “行，那咱下午四點在火車站門口見，可别到處亂跑，也要提防着那個周明，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被人拐走了。”

　　 喬向前還是不放心。

　　 “好嘞。我心裡有數。”

　　 胡歲勇說完就走了。

　　 “爸爸放心吧！我覺得胡叔叔還是有腦子的，更何況，如果這一路沒有遇到我們，他也是得需要自己出來闖的。咱還是先想想自己的問題吧！”

　　 喬金靈琢磨半天，最後兩人隻得商議去開一間鐘點房。這樣還能休息一下。

　　 他們又不敢跑得太遠，隻好在火車站附近尋找合适的地方。

　　 “住店不？小妹妹，我們的店就在附近，有熱水，可以洗澡的。天這麼熱，去洗個澡呗！”

　　 “來我們家吧！我們家離火車站可近了，還有車接車送。管一頓早飯。”

　　 ……

　　 門口拉旅客住店的大姨們使出了渾身解數，喬金靈對于這種過于熱情的大媽，有一種天然恐懼。

　　 喬向前也好不到哪裡去。父女兩個人對視一眼，覺得還是留在火車站為好。

　　 他們最後決定去找火車站附近的公共廁所。喬金靈又不能進男廁所，所以隻得等着喬向前脫了毛線褲出來。

　　 “靈靈啊，你可千萬要乖乖站在這裡，不要等爸爸脫完毛線褲出來，又找不到孩子了。”

　　 喬向前望着眼前人來人往，叮囑完，就一個人鑽進了廁所。

　　 喬金靈又無語又好笑，幸虧她是重生來的，好歹也算是大人，不會輕易被别人拐走，這爸爸心也是大，在陌生的城市，把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兒就一個人丢在外面。

　　 這要是被媽媽知道了，肯定又是揪着耳朵一頓破口大罵。

　　 火車站像一個巨大的怪獸，吞進去一些人，又吐出來一些人，它不管對誰都毫無感情。喬金靈仔細盯着屬于這個年代的特色，能目睹改革最前沿的心跳，他覺得榮幸至極。

　　 “好了，裡面廁所可真臭，髒死了。”

　　 喬向前換好衣服，捏着鼻子，這下總算是涼快了。

　　 “東西呢？”

　　 “還在毛線褲裡，我都放包裡了。”

　　 喬向前抱着自己的包，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懷裡抱着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