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金靈終于如願以償被傳染了。

　　 睡到半夜時，她覺得兩邊腮幫子像被人重重擊打了一拳，痛感越來越清晰。酥麻腫脹更折磨人。喬金靈有些後悔犧牲自己了。

　　 孫慧芳抱怨喬向前為啥不看好閨女，非和胖墩挨得那麼近。喬向前也自責，好幾次看女兒和胖墩說話，可隻顧着和牛根生寒暄，忘了扯開她。

　　 “大神仙，你别走。救救靈靈吧，靈靈太疼了。”

　　 睡夢中的喬金靈突然蹬着小腿，閉着眼睛，像是在說夢話。

　　 “噢，靈靈知道啦，仙女河裡的淤泥曬幹，加老竈裡的灰、土貝母粉、皂角刺粉，加蜜混起來，糊在臉上。這樣靈靈就好了嗎？大神仙？”

　　 沒辦法，喬金靈來不及想出更好辦法，隻好假裝借着夢話說出治療方子。現在她就想快點治好臉，大夏天的，癢死了。

　　 喬向前和孫慧芳對看一眼，閨女跟說夢話似的。之前聽楊桂香念叨說孩子有慧根，連村裡韓神婆都說靈靈不一般。他們本不信，不過自從救了喬向前以後，這閨女确實變化很大，難不成真是觀音菩薩座下小靈童之類的？

　　 “她爸，要不明天你就按她說的試試，也許就是老天的法旨呢。”

　　 孫慧芳聲音壓得很低，生怕吵醒女兒。

　　 裝睡的喬金靈真想蹦起來，抱着媽媽臉猛親幾口：“老娘哎，太感謝您的信任了！”

　　 第二天，天剛亮，喬向前就去河裡挖了好多淤泥，又趕去藥材店買土貝母和皂角刺。太陽毒，很快就曬幹裂了。喬金靈假裝懵懂，對夢話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樣子。

　　 “靈靈被傳染上了？你們從哪裡弄的方子？這是你們要的竈灰。”

　　 楊桂香包了一大紙包的老竈灰趕過來，沒敢帶喬金亮，怕被傳染。

　　 “是呢，娘，我給您說，您可别四處說，這是靈靈昨晚說夢話，夢裡大神仙給她的治病方子。”

　　 孫慧芳神秘兮兮，唯恐被人聽到。

　　 “哎呀！我就說吧。這孩子通神靈，怪不得叫靈靈，這真是老天保佑我們喬家，祖墳上冒青煙兒了，得趕緊讓你爹買兩刀紙錢，再去墳頭上拜拜。”

　　 楊桂香神神叨叨，像一陣風兒刮來，又卷走了。

　　 好不容易所有材料都備齊了。孫慧芳把調制好的泥糊抹到喬金靈臉上，嫩生生的小臉瞬間變黑包公。

　　 “沒事，靈靈，等好了就變俊了。”

　　 孫慧芳又拿來一個小鬥笠，周圍縫了一圈厚紗布，擋風又透氣，她才不舍得把閨女包成悶粽子。

　　 到了傍晚時分，喬金靈明顯感覺刺痛感消失，擦幹淨再看，腫也消了很多，又重新抹了一次。

　　 喬金靈戴上鬥笠，趁媽媽不注意，溜出院門，拿上泥罐子，朝宋益善家裡趕。他現在肯定特别痛苦。

　　 “阿姨，我又來了。這一次，我絕對有信心讓您接受。”

　　 喬金靈說得理直氣壯。

　　 “呵。我都說過不用了，你怎麼還來？”

　　 宋璟顔看着眼前小不點。周圍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軸，自己不想幹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不然也不會别的知青都返城，就她還在村裡不走。

　　 “您看！”

　　 喬金靈一把掀掉鬥笠。眼前的景象讓宋璟顔大吃一驚，小姑娘本來白嫩的小臉腫得老高，還糊着一大片黑乎乎的東西。

　　 宋益善也從裡屋走出來。喬金靈無法形容她一瞬間看到他的眼神：錯愕、吃驚、心疼……

　　 “阿姨，我也被傳染上了，已經用過一次藥，現在好很多了，您要是還不放心，可以等明天再來看我的臉，等徹底消腫了，再給宋益善用。”

　　 喬金靈把泥罐子遞給宋璟顔，轉身要走，突然聽到背後傳來聲音：“你去抓癞蛤蟆了嗎？”

　　 是宋益善。

　　 他的嗓音沙啞，身闆挺立，若不是腫脹的腮幫子，還是和平時那個冷靜自持的小男孩一樣。

　　 “沒有。嘿嘿，我找胖墩啦，被他傳染上的。”

　　 喬金靈戴上鬥笠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帥爆了，完全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那種俠女風範。

　　 到了晚上，喬金靈的臉腫消了很多，可能傳染時間短，隻能略微看出腫脹，比昨晚好很多了。

　　 “爸，靈靈好多啦，您快拿去給牛爺爺，讓他給胖墩用，他肯定會賣給我們牛肉和牛皮哒。”

　　 喬金靈催着喬向前大半夜趕緊去，主動上門送和等着别人求上門，可不是一回事。

　　 喬向前答應着，捏着手電筒就出去了。不多會兒，喬向前嘿嘿笑着回來，說道：“神了，胖墩抹上一會兒，就說不癢了，根生叔笑得都快開花啦，我還沒提牛肉牛皮的事情，他就全包在身上了，哈哈……”

　　 喬向前高舉着喬金靈，樂呵呵說道：“靈靈還真是咱家的福運小嬌女！”

　　 昨夜沒睡好，今晚喬金靈睡得特别香，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但每個夢都是美夢。

　　 第二天，她抽空溜去宋益善家，看看他恢複怎麼樣了。宋璟顔不在家，隻有宋益善一個人。

　　 “喬金靈，你進來吧。”

　　 宋益善站在堂屋裡，看不清他的神色。

　　 “奧，你大姑不在家呀，說實話，我還挺怕她的，臉拉得那麼長，跟欠了她錢似的。”

　　 喬金靈抱怨幾句，又覺得不好意思，吐了下舌頭說道：“嘿嘿，不該背後說人壞話的。”

　　 “謝謝你救我。”

　　 宋益善說得一本正經，弄得喬金靈有些驚恐，她最受不了這樣感謝了，連連擺手：“别客氣，咱不是同桌嗎？應該的，應該的。”

　　 “應該的？”

　　 宋益善眸色中閃過一絲失望，轉瞬即逝。

　　 “對啊，難道不應該嗎？”

　　 喬金靈覺得這個小男孩奇奇怪怪的。

　　 “喬金靈，你看，這道疤是你打的。”

　　 宋益善撩起額前碎發，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

　　 “對啊，是我打的，我記得，不是都給你道過歉了嘛，現在還想翻舊賬啊？”

　　 喬金靈心想，這小子還真記仇哎。

　　 “沒事，你記得就好。”

　　 宋益善放下頭發，也不再多說什麼。

　　 “咋啦？就一道疤還想讓我以身相許啊？”

　　 喬金靈嘻嘻哈哈開玩笑，宋益善沒說話，聽到門口有動靜，原來是宋璟顔回來了。

　　 “阿姨好，我來看宋益善。”

　　 喬金靈像是忘了前兩天的龃龉，笑着和宋璟顔打招呼。

　　 “哦，靈靈是吧，你給的藥很好，益善已經好很多了。”

　　 宋璟顔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神色和緩，語氣依舊帶着客套和疏離。

　　 “不客氣，阿姨，嘿嘿，為人民服務，我看您屋裡有很多醫書，您是醫生嗎？”

　　 喬金靈話音剛落，就見宋璟顔的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