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漪出現的那一刻，喬金靈眼前一亮。

　　 這個女人眼睛裡泛着異常明亮的波光，嘴角勾起美妙的弧度，灼灼目光，閃着碎芒，一看這張被歲月浸染過的臉，就是精心捯饬過的。

　　 “阿姨，您好，好久不見，您還是這麼滋潤。”

　　 喬向秀站起來，對張明漪伸出手。

　　 “呵呵，你倒是更顯滋潤。”

　　 張明漪不伸手，自己撫着衣服下擺，優雅坐下，她盡量讓自己松弛下來，可喬金靈還是能看出松弛背後的緊張。

　　 她若是不在意，也不會盛裝來赴宴。

　　 張明漪覺得哪怕花蕊枯黃，可還得昂着頭，一副枝頭牡丹的高傲勁兒。她煙視媚行，哪怕喬向秀如今打扮得再華貴，在她眼裡也不過是俗物而已。

　　 “是啊，真是托阿姨的福，才能有現在的成就，對了，這是送給您的香水。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

　　 喬向秀遞上一個精緻小提袋，上面印着“dior”。

　　 張明漪的臉明顯抽了一下，沒說不要，可也沒拒絕。

　　 “呵呵，您走的時候記得拿。”

　　 喬向秀不動聲色推到張明漪的旁邊。

　　 “靈靈，去把收音機打開，聽音樂吃飯，可能大家的心情都會更好。”

　　 喬向秀的話音剛落，喬金靈就跑了過去，“啪啪”摁了幾下按鈕，還是沒有聲音，撅着嘴，扭頭對喬向秀說道：“二姑姑，收音機不響啦！”

　　 “哦，那算了，不響就不響吧。”

　　 喬向秀不經意說道。

　　 “呵，還學會洋氣這一套了，隻不過下次想裝，把收音機修好再拿過來，不然多尴尬。”

　　 張明漪抓住機會諷刺喬向秀。

　　 “您說的是，小玩意而已，哪裡還用修，丢了就是。”

　　 喬向秀财大氣粗，50元的收音機說丢就丢，完全不當一回事。

　　 “現在真是喬老闆了，學會了資産階級腐朽的一套，忘了艱苦樸素是美德了。”

　　 張明漪心底氣得要死，嘴上還要扳回一成。

　　 “對對對，還是得聽老人家的話。不知道您今年高壽？讓我猜猜，肯定不到八十。我現在啊，最感謝的人就是您，要不是您的反對，現在我指不定正跪在地上，給您擦地闆呢，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說到底，您是我的恩人，我得好好敬您一杯。”

　　 喬向秀一昂脖，“咕咚”一聲，一小杯白酒入肚。

　　 “你說話不用這麼夾槍帶棒，我是拆散你和方舟，可時至今日，我一點不後悔，你再有錢，也是個俗物，配不上我家方舟。”

　　 張明漪臉色蒼白，眼神裡的恨意一絲不漏地釘在喬向秀身上。

　　 “現在讓我看劉方舟，我還真看不上，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起來了，也就劉方舟沒本事，還窩在一個小小的皮鞋廠，當什麼設計員。”

　　 “是設計師！他設計的童鞋是最受歡迎的。”

　　 “呵，靈靈說了，那些都是她随手畫的，沒想到就被你兒子當了寶。沒什麼本事，剽竊挺厲害。”

　　 “你…你放屁！”

　　 張明漪再也繃不住了，說她尚且能忍，可說她的寶貝兒子，那絕對不可以。

　　 “阿姨，說髒話可不優雅。看來您兒子要一輩子在皮鞋廠，抄一輩子稿子了。”

　　 “喬向秀，你别得意，我兒子絕對不會一直像現在這樣，等到他成為皮鞋廠廠長，看你還神氣不神氣？”

　　 “皮鞋廠廠長？做夢吧！現在的廠長可是季時節。就算兩人關系再好，也不可能讓劉方舟來當廠長。”

　　 喬向秀的手在桌下攥成拳頭，終于到了最關鍵的話題。

　　 “為什麼不可能？告訴你，喬向秀，方舟絕對很快就是下一任廠長，季時節算什麼，看着精明，莽夫一個，什麼都不懂，好好一個皮鞋廠在他手裡，都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張明漪嗤之以鼻，她壓根看不上季時節，做事不帶腦子，别人說什麼，他都信。甄清源随便挖個坑，他都能精準跳進去。

　　 “你就這麼笃定？說大話誰不會。”

　　 “再過段時間，你看看我是不是在說大話。你就是盤狗肉，再貴也上不了大席。再橫，也是從農村裡出來的泥腿子。穿再漂亮的一身皮，也都改不了吃糠咽菜的命。”

　　 張明漪款款站起身，她依舊是枝頭最絢爛的牡丹花。她對今天的表現滿意極了。

　　 喬向秀看着張明漪消失在房間，桌上那個裝着香水的精緻小袋子也不翼而飛。果然，像張明漪這樣的女人再傲氣，還是躲不過香水的誘惑。

　　 那邊喬金靈對喬向秀點點頭，“咔哒”一聲摁了回放鍵。

　　 “……方舟絕對很快就是下一屆皮鞋廠廠長…季時節算什麼…”

　　 張明漪的聲音清晰傳出來。

　　 “太好了，她把香水拿走了。”

　　 喬金靈也留意到這個細節。

　　 這款香水是喬向秀托人從國外帶回，一共兩瓶，是dior在1985年新推出的「poison」毒藥香水，命名大膽獨特，香調極緻魅惑。她一直不舍得用，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

　　 “向秀，磁帶拿到了嗎？”

　　 陳國強和喬向前閃了進來，他們一直守在門口，看到張明漪的身影消失，這才敢偷偷進來。

　　 “圓滿完成任務！多虧了靈靈，這小丫頭真是機靈，要不是我提前知道，還真以為收音機壞了呢。”

　　 喬向秀摸着喬金靈的頭，贊賞說道。

　　 “哪有啊，還是二姑姑有氣勢，說起話來，張明漪氣的鼻子都快冒煙了。”

　　 喬金靈真覺得二姑姑很厲害。

　　 “好啦，那咱下一步就要去找季時節了，二姐，你打算一起去嗎？”

　　 喬向前本不想讓喬向秀露面，畢竟季時節騙人發貨，他怕兩個人吵起來。

　　 “我也要去，好好會一下這個季時節。國強，你去嗎？”

　　 “去！我們可是老朋友了，都到了家門口，怎麼不能去見一見呢！”

　　 陳國強從進皮鞋廠就和季時節是同事，從學徒開始，再熟悉不過，隻不過從季時節接手皮鞋廠以後，兩個人一個在地上，一個飄在空中，再沒了交集。

　　 又到了皮鞋廠門口。

　　 「安慶皮鞋廠」五個大金字還在耀着光。

　　 “哎～你們幹嘛呢？不是廠裡員工不讓進，快走！”

　　 那個名叫大牛的矮個子門衛蹦哒着小短腿，竄出來，這是他唯一點特權，得好好行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