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金靈順着地址來到蘇洛洛說的地方。這裡是一處老城區，古色古香，離南鑼鼓巷很近，青磚瓦牆，是鬧中取靜的一處所在。

　　 喬金靈本來以為一個比較傳統的地方，沒有想到，卻是很西式的咖啡店。

　　 店不大。

　　 緊挨着一棵大槐樹，斑斑駁駁的樹影，灑落在門前。

　　 輕輕推開門，一陣清脆的響鈴聲入耳，像是撞擊在靈魂深處，心尖發顫。

　　 她本以為叫歲寒的是個男人，沒有想到卻是一個留着短發的女孩兒，看起來和她年齡差不多大，眼神深邃黑亮，一眼萬年的感覺。

　　 “你好，我叫喬金靈，是蘇洛洛的好朋友，是她介紹我過來的。”

　　 喬金靈恭敬打招呼。

　　 隻見歲寒颔首微笑，笑容裡似乎藏着别的東西，這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喬金靈，我知道你，你總算是來了。不用多說，我們坐下聊吧，想不想喝咖啡？”

　　 歲寒聲音軟軟糯糯的，和她世外出塵的眼神好似不是出自同一個人。

　　 “不用了，謝謝。”

　　 喬金靈禮貌拒絕。

　　 “還是來一杯吧，我們還要聊很久呢。”

　　 歲寒誠摯邀請。

　　 “那好吧，什麼咖啡都可以，客随主便。”

　　 喬金靈心下好奇，總覺得這個歲寒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不過這年頭，誰沒有故事呢？

　　 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氤氲着香氣，頓時讓小小咖啡店彌漫着焦香。

　　 “先抽一個錦囊吧。”

　　 歲寒拿出一個檀木小托盤，上面擺了十幾隻流蘇錦緞香囊，顔色不一。

　　 喬金靈掃視一圈，眼睛定格在那隻明黃色的錦囊上。

　　 宋益善曾經送給她明黃色的發帶，顔色幾乎一模一樣，心下一動，手就摸在了這個錦囊上面。

　　 “就選這隻吧。”

　　 “你倒是挺痛快，不像别人那樣，猶猶豫豫，挑來挑去，生怕挑到不好的。”

　　 歲寒嘴角噙笑。

　　 “挑來挑去，最後也不一定挑到最好的，倒不如挑第一眼就看到的，反而更合心意。”

　　 喬金靈和歲寒聊天，總覺得對方的話裡有深意，這麼年輕能在這裡開一家咖啡館的女孩子，多少是有些脫離塵俗之外的吧。

　　 “也是。”

　　 歲寒笑笑，把錦囊在手裡掂了掂，淡然道：“他說得沒錯，不管過了多少年，你果然還是喜歡這個顔色。”

　　 她的話說得莫名其妙，喬金靈咬着下嘴唇，心不由得猛跳幾下。

　　 這個歲寒到底是誰？

　　 思忖之間，歲寒已經打開錦囊，裡面有一張長紙條，用毛筆寫的蠅頭小楷。

　　 “倉央嘉措的詩。你自己讀一讀吧。”

　　 歲寒把紙條遞過來。

　　 “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喬金靈在心底反複咀嚼這四句詩，尤其是最後兩句“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兩句詩一出，喬金靈的心底蓦然浮現出宋益善的身影，也就他能當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了。

　　 “背面還有字。”

　　 歲寒小聲提醒，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表示味道不錯。

　　 “在看得見你的地方，我的眼睛和你在一起。在看不見你的地方，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這兩句話更加直白，像戀人之間的呢喃細語，更像是生離死别時的誓言。

　　 “這個錦囊是什麼意思？”

　　 喬金靈用指腹輕輕撫摸着紙條，紙張粗粝，略微有些摩擦感。

　　 “有人讓我交給你的。”

　　 “是誰？”

　　 “天機不可洩露。你自己猜吧，不過除了這個問題，你還可以再問我一個問題。”

　　 歲寒仿佛卸下了一個重擔，依靠在沙發背上，臉上帶着無比輕松的表情。

　　 “如何找回一個人的丢失記憶？”

　　 喬金靈盯着歲寒的眼睛，她覺得這個人肯定會有辦法。

　　 “為什麼要找回來？”

　　 “你别問為什麼，隻需要回答能不能？”

　　 “呵呵，曾經有人也問過我這個問題，真是的，為什麼拿同一個問題來為難我？”

　　 歲寒無奈聳聳肩。

　　 “呐，把你想說的話寫在紙條上，如果有一天，那個人看到了紙條，他就能想起你了，不過按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種方法應該不管用。”

　　 喬金靈有些不耐煩了，急聲問道：“那你說這種方法不管用，那什麼方法管用？”

　　 “找回記憶這種事情，不應該去醫院嗎？”

　　 “如果去醫院管用，那我還來找你幹嘛呢？”

　　 “這倒也是。人總是這麼傻，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特别思念另外一個人，如果想回到她的身邊，除非消除掉和她有關所有的記憶，可是一旦消除這些記憶，再回到這個人的身邊，又有什麼意義呢？”

　　 歲寒端正了身體，斂了玩笑的神色，無比莊重。

　　 “總歸能夠見面，因為知道，那個人在等着自己，即使不記得了，大不了重新再認識呗。”

　　 喬金靈話音剛落，一個想法轟然砸進頭腦。

　　 用記憶交換和對方見面的機會，哪怕被抹除掉，與對方有關的所有記憶，至少還有重新認識的機會。

　　 難道宋益善就是這麼做的嗎？

　　 喬金靈眼神閃爍，渾身顫抖，血液凝滞。

　　 “喝吧，我就說你需要一杯熱咖啡吧。”

　　 歲寒把那杯咖啡輕輕推到喬金靈的面前，接下來的話讓喬金靈心神一震：“你若是想要喚醒他，就去提醒他吧，拿你們共同的記憶告訴他，也許他能記起來。咖啡不用給錢了，我請你喝的。”

　　 歲寒說完，轉身回到櫃台，等到喬金靈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長出一口氣：“總算是了結了。”

　　 曾幾何時，有一個少年問過她相同的問題，說他心愛的人不記得他了，問他該怎麼辦？

　　 她随口一答：“寫紙上，放進錦囊裡，等到她看到，就會想起來這一切。”

　　 少年拿着毛筆，寫了很久，甚至連背面都不肯放過。

　　 這些事情發生的太過于久遠，好像是很多輩子之前的事情了，歲寒覺得疲憊，以後可不要再有這些亂糟糟的事情了，遊戲人間不好嗎，幹嘛非要情情愛愛，空惹一堆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