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紅麗把頭發燙成小卷發，又用一根皮筋把頭發全都紮到頭頂，露出光溜溜的腦門，看起來很像一隻大菠蘿。

　　 誇張的聳肩大衣，讓她看起來好像被人揪住了兩個胳膊。一條粗大的黑色腰帶猶如一條巨蟒纏在腰間，露出後半截，猶如吐出來的黑色信子。

　　 黑色腳蹬褲顯得她的雙腿非常細，像支棱起來的兩根筷子，寒天凍地的，都替她覺得冷。

　　 更讓喬金靈無法接受的是，黑紫色的大眼影讓她的眼好像被人捅了兩拳，臉上敷得粉不服貼，白一塊黃一塊。

　　 “何阿姨，你…你…怎麼變成這樣？”

　　 喬金靈說話都不利索，吞咽了下口水，确定這是何紅麗。一旁的喬向前也站起來，透過眼神，喬金靈非常明白爸爸和他是一個心情。

　　 “怎麼啦？是不是阿姨現在很漂亮？你看這眼影，看雜志上的女人都這麼塗的，是不是很時髦？就是大寶看到我老是哭，不過孩子小，還不懂得什麼叫時髦。”

　　 何紅麗扭着身子，撫摸着鬓邊的兩卷頭發，還覺得很遺憾。

　　 喬金靈心想：“什麼時髦不時髦的，估計大寶哭是被你吓的。”

　　 “對了，慧芳，我說的話，你可得朝心裡去，咱得早點開門。”

　　 “何姨，那想幾點呢？”

　　 “六點吧，五點也行。反正就是早點開，幾點開你們看着辦吧。就前屋後院住着，捎帶手的事就開門了，哪裡需要這麼麻煩呢。”

　　 “五點！現在天冷，五點都沒天亮，那些五點開門的是早餐店，而是開門那麼早，根本就沒人來啊，沒這麼必要呀。你要是想開門，自己去開呗，反正有鑰匙，我媽媽早上還要照顧我呢。”

　　 喬金靈替媽媽回答，她知道媽媽也不好意思太強硬，所以直接說了。

　　 “我早上可沒有空，還得伺候你劉叔吃飯，還得照顧大寶。你都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還讓你媽伺候你？”

　　 “女孩子家的得勤快一點，不是何姨說你，你看你都8歲了吧，這馬上過完年就9歲了，虛歲算都10歲了，還這麼懶手懶腳的，以後可怎麼嫁人，慧芳，你也太慣着她了，得多教她幹活，不然以後婆家得嫌棄的……”

　　 何紅麗說起來沒完，完全沒看到喬向前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夠了！我的閨女不用别人說，也不是嫁給别人去當牛做馬的，要是不會幹家務就嫁不出去，那幹脆不嫁，誰說女孩就得幹家務的？你不會說話，以後就少說點！”

　　 喬向前也不顧失态，拉着喬金靈的小手就去了二樓。

　　 “哎！你這個人，一家有女百家問，到時候可由不得你做主，就你家閨女金貴，說都說不得。”

　　 何紅麗吃了癟，沒好氣抱怨。

　　 “你還不知道他這個人，把閨女當成眼珠子一樣護着，别說外人了，就是我說靈靈，她爸都得生氣，真是把這孩子慣壞了。”

　　 孫慧芳嘴上這麼說，臉上卻帶着笑意，這父女兩個太給力了！

　　 何紅麗還在唠唠叨叨，卻沒一個人在搭理她。她也不覺得尴尬，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馬上快期末考試了。

　　 過了期末就是喬金靈最開心的寒假了。到時候喬金鳳會回家，姐妹兩個又可以一起玩了，還可以一起去找林曉旭和燕子，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她習慣和宋益善回信，就像必須完成的一件事情一樣，每個星期發生的喜怒哀樂或者有趣的事情，她都會一一分享，有時候刹不住，洋洋灑灑四五頁紙，寫起來沒完。

　　 宋益善的回信依舊那麼克制，字數寥寥幾個，簡單得像彙報材料，可喬金靈喜歡看，會忍不住想他在寫信時候的嚴肅樣子，會不會琢磨半天才寫一個字呢？

　　 這一年走了好多人，又來了好多人。陳國強沒到年底就回北京了，反正一切都上了軌道，也沒什麼好處理的。

　　 喬金靈陪媽媽在服裝店裡。

　　 這裡大了很多，一邊賣成衣和皮鞋，另外一邊鋪開了縫紉機，專門定制衣服，雖然掙得沒那麼多，可生意紅火，口碑也不錯。

　　 今天外面下了零星雪花，來了幾個人，就沒怎麼有人來了，中間燒了一個煤球爐子，爐子上的水壺正嗡嗡燒着。

　　 突然一片寂靜被一陣嘈雜的聲音打破。

　　 “劉開金，你這個臭男人，外面的野花就那麼香嗎？讓你天天不着家，就知道在外面騷情，我都打扮起來了，你連看都不看一眼。要是非讓你看一眼，你就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難道在你的眼裡，我何紅麗就那麼上不了台面嗎？”

　　 原來是何紅麗和她男人在吵架。孫慧芳也不想去管，由着他們去吵，不然拉架到最後，何紅麗又會把火朝她身上撒，還要怪孫慧芳對她男人太無禮。

　　 喬金靈看了一眼媽媽，明白了她的意思。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情最好少管。

　　 兩個人若無其事繼續烤花生。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其實都豎着耳朵聽後院的動靜。

　　 “何紅麗！你能不能小點聲，我好歹也算是國家幹部，你注意點影響，被鄰居們聽到算怎麼回事！”

　　 這是劉開金聲音。

　　 這個男人總是把頭發梳得油光可鑒，尤其是二八偏分，讓他看起來很滑稽，偏偏頭發又少得可憐，每次都要用手仔細把每一根頭發放到該去的位置。

　　 “你還知道自己是國家幹部？！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事都告訴你領導，看你還能待下去嗎？告訴你，老娘可不是好惹的，就算死，咱兩個也得死在一起，想學着那些男人換老婆，告訴你，劉開金，你做夢！”

　　 何紅麗一聲高過一聲，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嫁了一個負心漢。

　　 “何紅麗！你夠了！”

　　 接着就聽到“啪啪”兩下聲音，難道劉開金打何紅麗了？

　　 喬金靈愣了一下，那個視頭發如命的老實男人在打人？

　　 “要不媽過去看看吧，都是鄰居住着，萬一打起來就不好看了。”

　　 孫慧芳猶豫中站起身，喬金靈拉住她的手，說道：“媽媽，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