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慧芳也同意了喬金靈的想法。皮鞋廠新擴進來的小樹林風景優美，是一處安靜的所在，把小黑埋在這裡再合适不過了。

　　 她們給大鐵盆裡裝滿溫水，把小黑放到裡面，給它擦洗臉上的血污，用梳子梳順它的皮毛，又把它最喜歡的玩具和它放在一起，在小樹林裡挖了一個大坑，把它埋進去。

　　 喬金靈故意把地面弄得平整，在一棵大楊樹下面，做上标記，除了能看出泥土翻動過的痕迹，這隻小黑狗像是沒在這天地之間存在過。

　　 “媽媽，你說小黑現在是不是已經去了天堂？”

　　 喬金靈抓着媽媽的手，喉頭更咽，可是她強忍着不讓眼淚流下，她知道小黑不想看到她流眼淚。

　　 “肯定是的。那麼好的狗，老天不會虧待它的。”

　　 孫慧芳給了喬金靈一絲安慰。她想也許小黑和她一樣重生在某個不知道的時候，去找另外一個時空的自己了。

　　 這麼一想，他覺得心裡舒服一些。

　　 “孫廠長，廠門口有位警察要來找您，我把他帶到會議室了，還牽着三條狗。您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門衛金三陸走過來，悄聲問道。

　　 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爺子，這些年來，守着皮鞋廠，像看自己的眼珠子似的，生怕出一點問題，本來他之前還提過把小黑弄過來和他一起看皮鞋廠，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哦，老金，我知道了，肯定是古警官，靈靈，咱們過去吧！”

　　 孫慧芳拉着喬金靈的手，朝會議室走去。喬金靈心想這三隻狗肯定是小黑的三個孩子，古警官還真是有心，讓三個孩子來送送小黑，母子一場，權當送别。

　　 一進會議室，喬金靈就看到三條威風凜凜的大狗并排坐着，和小黑像是從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除了顔色不一樣，都是一樣的炯炯有神，威嚴飒飒。

　　 “嫂子，我把小黑三個孩子帶過來了，讓三個小家夥看一看媽媽埋在什麼地方。”

　　 古溪河把三隻狗訓練得非常好，一看就有警犬的樣子。

　　 喬金靈有些感慨，要是小黑還活着的時候，能帶她去看一看自己的三個孩子就好了，可是總覺得時間還長，事情一多一忙，就拖到以後，和哪來這麼多的來日方長，說不在就不在了。

　　 狗是如此，人也是這樣，都還活着的時候，總覺得見一面不是那麼困難，想找合适的時間再去看看，可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來。

　　 “白尾巴，白鼻頭，白點點，你們還記得我嗎？”

　　 喬金靈走過去，不敢離得太近，看到三隻狗的樣子，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想往下掉，簡直和小黑太像了，濕漉漉的鼻頭一張一翕，圓滾滾的大眼睛像是能通人性，竟然有些濕潤。

　　 三隻大狗明顯認出喬金靈。狗是憑氣味認主人的，聞過一次的味道，它們便會一直記得。它們出生的時候，喬金靈就在身邊，那是家的味道。

　　 可是它們訓練有素，沒有古溪河的命令，三隻大狗沒有一隻敢動，可是喬金靈知道它們已經認出自己，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嗚咽聲，就是它們給出的最有力信号。

　　 “您真是有心，小古，我領你們過去吧。小黑就在皮鞋廠那邊的小樹林。”

　　 孫慧芳别過頭擦了擦眼，她向來是心最軟的，母子分别最讓人心痛，哪怕是一隻狗，也是人間親情。

　　 一行人下了樓梯，在經過大門口的時候，三隻大狗突然間躁動起來，對着門口站了劇烈狂吠。

　　 “卧！”

　　 出乎意料的事，今天三隻大狗都沒有聽古溪河的命，反而吠叫得越來越厲害，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連古溪河都覺得奇怪。

　　 這三隻狗都是立過一等軍功的警犬，絕對服從命令，從來沒有犯過這樣的低級錯誤，今天這是怎麼回事？三隻狗一起狂吠，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喬金靈也覺得有些奇怪，難道大門口那邊有什麼事情嗎？

　　 她一路小跑過去，發現金三陸正在和一個男人吵架。

　　 這個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大牛，之前的門衛。這個大牛之前因為涉嫌下毒的事情，被拘留過一段時間，之後又被放出來，無所事事，遊手好閑，時不時的就來皮鞋廠找麻煩。

　　 “我告訴你們，這皮鞋廠早晚都是我二舅姥爺的，你們嚣張不了多長時間，得罪了我大牛，以後全讓你們滾蛋。”

　　 大牛臉上帶着肆無忌憚的表情，臉頰通紅，手裡捏着一瓶啤酒，邊說邊朝嘴裡灌。

　　 “你個盲流子，哪涼快哪待着去，别在這裡瞎噴糞，還讓我們滾蛋，我看還是你先滾蛋，去找你的二舅姥爺去吧。”

　　 金三陸手拿防暴叉，叉着大牛朝外趕。哪怕上了年紀，對付大牛這種掏了秧的倭瓜，還是沒問題。

　　 “汪汪汪！！”

　　 三隻大狗猶如離弦的利箭，對着大牛撲過去，沒有一絲猶豫，它們出手迅猛，卻隻咬手腳部位，避開喉管這樣要害位置，沒有主人的命令，它們萬萬不敢。

　　 一旁的古溪河大概猜到原因，因為他之前把小黑嘴裡的布料給三隻狗聞過，所以很有可能大牛就是毒死小黑的兇手。

　　 果不其然，大牛被帶到審問室，沒吓唬幾句就和盤托出，說都是受甄清源的指使，因為地塊被她們搶走，所以想吓唬一下喬金靈她們，沒想到小黑護主，他搏鬥一番沒有辦法，隻能把小黑毒死，丢在喬金靈的家門口，也算是恐吓一下。

　　 等甄清源被帶來以後，矢口否認，撇清大牛和他的關系。大牛一聽急了，連拉帶拽，把給甄清源做過的壞事捅個幹淨，連給張明漪這件事情也說了出來。

　　 甄清源落了個雞飛蛋打，失去了老丈人這個靠山，也離了婚，被丈人家一腳踢出門，老情人張明漪也懶得搭理他。

　　 本來還精神如三十多歲一般，一夜之間他像縮了水的羊毛大衣，身體縮回去，含胸駝背，骨瘦如柴，和大牛兩個人站在一起，活像兩隻瘦猴子。

　　 一切塵埃落定。

　　 三隻警犬重新來到小黑的墓前，乖巧趴下，林間樹葉窸窣，它們喉間發出低低嗚咽聲，像是在送媽媽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