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174章
馬春花闖單身軍官宿舍的事, 很快就在家屬院裏傳開。
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麽勇的?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姑娘倒追男人追到人家的宿舍裏,就算當年封團長沒結婚時, 不知道多少姑娘相中他, 也沒有大膽到跑到他的宿舍去找他。
當然這也有封團長那張冷臉非常吓人的緣故。
相比之下,溫營長那張天生帶笑的娃娃臉太過親切,不僅吓不跑女同志, 還讓女同志覺得他太過親切随和,想要和他進一步。
葉惠菊和顧夷嘉、陳艾芳說這事時, 猛地拍着大腿。
“你們不知道,那馬春花可真是大膽,當時她口口聲聲說,溫營長不應該聽從父母之命,娃娃親啥的都是封建殘餘, 他應該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這才是進步青年……”
說到最後, 她嘿了一聲,“看來這馬春花還讀了不少書呢。
”
想來也對,雖然國家取消了高考,很多人說讀書沒用,可是隻要家裏有能力的,還是盡量送孩子去讀書的。
為啥?
還不是文化人更讓世人敬重。
讀書咋可能真的沒用?
在村子裏, 哪個記分員不是識字的?
在城市裏, 很多好的工作崗位都是需要有知識的人;就是在部隊裏, 從軍校畢業的軍人, 也更加受重視,比那些沒讀過軍校的農村娃更容易出頭……
葉惠菊搖搖頭, “也不知道她咋想的,咋會一心認定溫營長?
不會是看溫營長的條件不錯吧?
說真的,溫營長這條件還挺不錯的,聽說也是大院弟子,讀過軍校,年輕又有前途……”
她看向顧夷嘉,笑着說:“以前要不是有封團長頂在前面,這溫營長隻怕早就被人搶瘋了。
現在封團長和你結婚,大家的目光不就落到溫營長身上了嘛,要不是溫營長是一團的,隻怕來給他說媒的不少呢。
”
顧夷嘉好奇地問:“為啥是一團的,大家就不說媒了嗎?
”
“嗨呀,還不是你家封團長給他做的榜樣。
”葉惠菊說,“以前有人給過溫營長說媒,但他統統都拒絕了,說要向封團長學習,先立業再成家。
”
先立業再成家?
陳艾芳和顧夷嘉互視一眼,暗忖溫營長的意思,不會是要當上團長後再結婚吧?
這樣的話,還真是向封團長“學習”。
怪不得劉政委那麽頭疼呢,一團的單身漢太多了。
“誰知道溫營長這話是真是假?
不過他那張臉長得挺嫩的,看到的人都覺得他還年輕,倒也沒有真的急着給他做媒。
”說到這裏,葉惠菊有些好笑,“哪知道突然間,他就冒出個娃娃親的未婚妻,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還是用來唬弄人的。
”
不僅葉惠菊這麽猜測,家屬院裏很多人都這麽猜測。
不過這種事嘛,也沒人好意思去當面問人家,萬一沒有,那馬春花會不會又去騷擾他?
現在他說有,馬春花都來騷擾了,要是沒有,那還得了?
劉政委的媳婦苗翠翠是個消息靈通的,她也過來和她們說這事。
她說道:“不管是不是真的,這馬政委的妹妹做這事可真是為難人的,聽說溫營長昨天去接了任務離開駐地,要一個月後才回來哩。
”
聞言,陳艾芳不解,“他為啥要離開?
那馬春花又沒辦法進軍官宿舍,不讓她進就是。
”
部隊裏有男兵和女兵,宿舍也是分開的。
而且軍官宿舍可不是随便的人能進的,一般都要有人領進去,不然會被攔下。
隻要馬春花進不去,那就不用擔心什麽。
苗翠翠哎喲一聲,“你們不懂,溫營長總不能一直待在訓練場或宿舍裏,萬一走在路上,遇到馬春花,她撲過去,然後說溫營長非禮她咋辦?
到時候溫營長不娶也得娶了。
”
她搖了搖頭,“你們別以為這種事沒有,我以前在村裏可是見多了。
有些二流混子,看中人家好姑娘,就使這種下作的手段,人家姑娘好好地路過,二流子突然撲過去,說姑娘和他有一腿,最後逼得人家姑娘不得不嫁他……”
葉惠菊拍着大腿,“這種事确實不少見。
”
陳艾芳和顧夷嘉這對姑嫂倆瞪圓眼睛,陳艾芳雖然也是村裏長大的,但她還真沒遇到這種事。
由此可見,南山公社那一帶的風氣還是比較好的。
主要也是南山公社離縣城近,公社書記管得嚴格,基本上沒有多少二流子能在村裏閑逛,騷擾年輕姑娘。
“萬一馬春花也學那些二流子的手段咋辦?
”苗翠翠非常理解溫營長的舉動,“溫營長領了任務離開,能避開馬春花也挺好的。
”
葉惠菊點頭,“等馬春花知道溫營長離開,她應該消停了。
”
這樣家屬院還是挺和諧的。
在外面聽了一耳朵的八卦後,顧夷嘉終于回家繼續工作。
最近家屬院因為馬春花熱鬧起來,她的本質上也是個愛湊熱鬧的。
這裏沒有後世五花八門的娛樂,那隻能出門去聽聽八卦放松一下,有時候聽嫂子們說八卦也挺有趣的。
剛到家,就見錢娟娟挺着肚子過來,還帶了一籃子紅彤彤的番茄。
顧夷嘉趕緊去扶她,将她扶進自己家,讓她坐下,去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咋來了?
累不累?
”
天氣已經熱起來,孕婦的體溫高,特別容易出汗,錢娟娟坐下來後,出了滿頭的汗。
她用手帕擦擦汗,笑道:“我家的番茄可以摘啦,摘點來給你嘗嘗,順便來找你再做套衣服,你上次做的孕婦裝不錯,想再找你做多一件方便換洗。
”
“行!
”顧夷嘉一口應下,“你讓羅營長有空過來和我說聲就好,幹嘛自己過來呢?
”
錢娟娟溫婉地笑着:“沒事,我也想出門走走,省得待在家裏,總會聽到隔壁吵吵鬧鬧的,一直不消停,吵得我難受。
”
說到這裏,她不禁嘆了口氣,撫着自己的肚子。
自從馬大娘幾人來到駐地後,作為馬家的鄰居,錢娟娟隻覺得隔壁好吵,休息得越來越不好。
顧夷嘉很不高興,“你這樣不行,要是隔壁太吵,你就去和馬政委抗議。
”
“算了……”
“算什麽啊!
”顧夷嘉恨鐵不成鋼,“你可是孕婦,要是孕婦休息不好,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你咋不和羅營長說,讓羅營長出面去找馬政委?
”
她知道錢娟娟的性子,本質上是個極為溫柔的姑娘,與人為善,有些事忍忍就過去,但也不能善良過頭啊。
錢娟娟遲疑了下,“老羅每天訓練都很辛苦,最近又去參加拉練,我實在不忍心……”
顧夷嘉明白了,這是心疼男人呢。
“就算你心疼羅營長,但也沒必要忍着,你現在懷着孕,不比他輕松多少,你心疼他,誰來心疼你?
”
顧夷嘉覺得錢娟娟這樣不行,當即給她洗腦。
她希望自己所認識的所有女孩子,都要更愛惜自己,就算溫柔,也要對自己溫柔。
而且男人這種存在,是不需要心疼他們的,因為比起來,女孩子更需要心疼,女孩子來月經、懷孕、生孩子這些事,男人都不必經歷,哪需要心疼?
錢娟娟聽了一耳朵的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等顧夷嘉說完後,她柔柔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說道:“嘉嘉,謝謝你,我明白了。
”
顧夷嘉還是懷疑地看着她,“你明白啥?
”
“我回去會和老羅說的。
”錢娟娟抿嘴笑道,輕撫着自己的肚子,然後又聊起即将到來的端午。
“端午節我做米糕,你想吃鹹口還是甜口的?
”
顧夷嘉笑道:“都可以,隻要做得好吃,甜鹹我都愛。
”
錢娟娟溫柔地道:“那我要努力地做得好吃點,兩種都讓你喜歡。
”
“那樣就最好啦。
”顧夷嘉不客氣地說,“不過記得不要太累,重活讓羅營長幹,你現在可是大着肚子呢。
”
她盯着錢娟娟的肚子,已經有六個多月,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
送走錢娟娟,顧夷嘉看向那籃子番茄,拿起一個洗了洗,然後吃一口。
嗯,酸甜可口,番茄味很足。
等封團長回來,她也遞了個番茄給他嘗嘗,“這是娟娟種的番茄,她是個細心的,種的菜都挺好吃的。
”
封凜接過吃起來,附和着應一聲。
吃完番茄,他問道:“中午想吃什麽?
”
“番茄雞蛋面!
”顧夷嘉馬上點菜。
封凜摸了摸她的臉,為她拭去唇邊的番茄汁,便去做飯。
在他燒火時,顧夷嘉趴在他背上,和他說話:“凜哥,端午快要到了,咱們到時候做點啥好吃的?
”
“你想吃什麽?
”
“我想吃粽子!
”
封團長很嚴肅,他不會包粽子,不然去請教嫂子怎麽做?
顧夷嘉想到什麽,捏了捏他的耳朵,親昵地問:“凜哥,溫營長真的是被馬春花吓走了嗎?
”
她将自己今天聽到的八卦告訴他。
“沒有的事。
”封凜說道,“恰好有任務。
”
顧夷嘉有些失望,“這樣啊?
我還真以為溫營長是被吓走了呢。
”
封凜不太明白她在失望什麽,說道:“當然,也有可能是趁機避開吧。
”
顧夷嘉馬上支棱起來,“原來真是這樣,下次我和嫂子說。
”
封團長:“……”
錢娟娟從顧夷嘉那裏離開,回到家後,看時間差不多,開始做飯。
不久後羅營長回來,看到她在燒火,趕緊過去,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身,“你現在身體重,這些活就交給我。
”
錢娟娟笑道:“隻是燒個火罷了,不算什麽重活。
”
羅營長憨憨地笑着,“我聽醫生說,孕婦的體溫高,特別是夏天時很容易躁熱,現在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我怕你中暑。
”
錢娟娟聽後,也不和他争執,坐到門口通風處,看着他在廚房裏忙碌,高大魁梧的男人顯得廚房變得狹窄起來。
她撫着肚子,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直到隔壁突然響起一陣高亢的叫罵聲,錢娟娟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肚子裏的孩子也跟着踢了下,讓她哎喲地叫出聲。
羅營長吓了一跳,趕緊過去扶住她,“娟娟,你沒事吧?
”
他蹲在錢娟娟面前,蒲扇般的大手輕輕地覆在她高聳的肚皮上,正好感覺到手下的地方鼓了起來,好像被裏面的孩子踢了下。
感覺到如此清晰的胎動,羅營長又驚又喜,不過更多的是擔心,趕緊問道:“是不是吓到你和孩子了?
”
錢娟娟嘆氣,“确實是挺吓人的!
”她和羅營長說,“前幾天,你們去山裏拉練,不在家裏,隔壁的馬同志大概還在生氣,經常罵人,有時候三更半夜都起床罵……”
羅營長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憨厚的面容變得嚴肅又冷峻。
不管如何,他能當上營長,也是經過無數的考驗的,意志堅定,并不是那種容易心軟或被外物所影響的人,當他冷下臉時,看着很有威懾力。
吃過飯後,羅營長去敲響隔壁馬家的門。
開門的是馬大娘。
見到他,馬大娘熱情地笑道:“是羅營長啊,你咋來了,是找我家老大的嗎?
快進來坐坐!
”
來到家屬院後,馬大娘将附近的鄰居都認了一遍。
羅營長沒有進去,非常直白地說:“大娘,不知道馬同志又在吵什麽?
她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媳婦的休息和安全!
你也知道我媳婦懷了身孕,不能受到驚吓,能不能麻煩讓她別動不動就高聲尖叫或罵人?
”
馬大娘的臉瞬間僵硬了。
她沒想到羅營長居然是來說這個的。
朱秀紅聽到動靜,出來查看,聽到羅營長這話,不禁有些沉默。
不說鄰居,和馬春花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他們受到的影響也不小,經常覺得耳朵要聾,但有婆婆在,她不敢說什麽。
馬大娘勉強地說:“這個……娟娟應該沒這麽膽小吧?
”
“娟娟是孕婦!
”羅營長目光犀利地看着她,“如果馬同志再高聲尖叫,我媳婦出了什麽事,那我隻好上報組織了。
”
馬大娘心髒微悸,“上、上報組織啥?
”
“馬同志故意傷害孕婦!
”
馬大娘差點腿軟,她平時就是再厲害,也隻是一個平民百姓,可不敢做什麽犯法的事。
羅營長說得太嚴重,萬一錢娟娟真出什麽事,他不會真的以故意傷害孕婦的名義,讓部隊将她的女兒關起來吧?
這麽一想,馬大娘趕緊道:“你放心,我會讓春花安靜的。
”
羅營長嚴肅地點頭,也沒說什麽,轉身就走。
馬大娘緩了好一會兒,回房去找女兒。
她見到女兒就說:“春花,你不準再亂喊亂叫和罵人了。
”
剛才馬春花罵的是三花,因為三花不肯給她倒洗頭水,馬春花覺得她膽子肥了,居然敢反抗自己。
“啥?
”馬春花正心煩着呢,她沒想到溫營長居然出任務去了,并不在部隊,讓她想找人也找不到。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心情郁悶,忍不住罵人,特別是看到嫂子和二花和三花時,心情越發的不順。
心情不順,那自然要罵人出出氣。
馬春花不高興地嚷嚷,“我想叫就叫,誰管得着?
”
馬大娘打了她一下,将剛才羅營長過來和她說的事告訴閨女。
馬春花聽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不滿,氣道:“這孕婦自己吓到關我啥事?
難不成我在自己家都不能叫喊幾句嗎?
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
明明以前在鄉下,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啊。
哪有人管得這麽寬的?
朱紅秀拿着掃帚掃地,聽到屋子裏母女倆的對話,眉頭微微蹙起。
等馬政委回來時,她将馬政委叫到房裏,小聲地将先前的事和他說了,“羅營長看起來很生氣呢,這事确實該管管,萬一娟娟真的出什麽事……”
那可是孕婦,要是真出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要是在鄉下,大家的房子離得遠,馬春花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可家屬院的房子都是挨在一起的,她這樣已經算是嚴重地擾鄰,也不怪羅營長過來抗議。
馬政委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嚴肅,他沒有說什麽,直接去了客房。
他剛進來,正在說話的母女倆就吓了一跳,特別是看到他的臉色,馬大娘心裏直覺不好。
難不成羅營長還攔住老大,和他抗議了?
馬大娘如今也知道,自己這兒子其實不好掌控,以前會這麽聽話,其實是他們住得遠,而且一年到頭沒見幾次面,老大對他們心懷愧疚,才會任他們予取予求。
但現在不一樣了。
自從他們來到駐地,可能住在一起,遠香近臭,又有馬春花這蠢閨女不斷地拖後腿,導緻馬大娘現在不僅沒能籠絡到兒子,反而讓他對他們不滿起來。
馬大娘再次後悔,不應該來探親的。
馬春花并不怕他,嚷嚷道:“大哥,你這是幹啥?
你居然給媽臉色看?
你這是要吓咱媽不成?
”
馬政委沒理她,朝馬大娘說:“媽,既然春花不滿意我給她找的對象,就讓她回老家找吧!
我給你們買明天的火車票,明天我請假送你們去坐火車。
”
“啥?
!
”
馬春花傻眼,馬大娘一顆心也提了起來。
然後馬春花炸了,“你是啥意思?
你要趕我們走?
憑什麽?
”然後又指責他不孝,“你就是這樣孝順媽的嗎?
居然要趕媽走!
”
關建時刻,她難得聰明起來。
馬春花可不想走,她還沒在部隊裏找到對象呢,要是這麽走了,不就像是灰溜溜地被趕走嗎?
而且見識過部隊裏的軍官的好條件,她哪裏還看得上那些鄉下漢子和城裏的歪瓜劣棗?
就算是以前,她也看不上的,現在覺得城裏人都沒有那些軍官好,要是嫁了軍官,她馬上就是官太太。
馬春花為了讓自己能留下,難得聰明起來。
她威脅道:“大哥,你敢不孝順媽,我就去部隊裏告你!
”
馬政委冷笑,他現在算是認清楚這妹妹,對他這當大哥的都敢這麽說話,簡直就是個白眼狼,自私自利。
馬大娘都要被蠢女兒氣暈,喝道:“閉嘴!
”
喝斥蠢女兒後,她擠出笑臉,對馬政委說:“老大啊,你別這樣,春花還沒找到對象呢。
要是回老家,哪裏有什麽好對象?
春花的年紀越來越大了,你不會真的想讓自己妹妹嫁不出去吧?
”
馬政委神色微緩。
雖然他已經知道他媽其實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大方和氣,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他當兒子的,還是願意縱容幾分的。
這是自己媽,他能有什麽辦法?
馬政委其實并不想和他媽說太多,以免她又打親情牌,直接說:“媽,你要是想讓我沒了工作,你就讓春花繼續鬧吧,到時候咱們一起回老家!
”
“這怎麽行?
”馬大娘頓時急了。
要是老大離開部隊,以後沒有這麽高的工資,到時候誰來養他們一大家子?
馬大娘是絕對不答應的,當即就說:“老大,我會看住春花的,等春花找到對象,我就離開。
”
她暗暗咬牙,在心裏計較着。
其實這次來探親,她是不準備離開的。
到時候女兒嫁到這邊,她帶着孫子馬小壯住在老大這裏,有大兒媳婦伺候着,甭提有多舒服。
更重要的是,馬小壯年紀大了,待在鄉下哪有什麽出息,當然是跟着有出息的大伯更好。
正好老大沒有兒子,到時候讓他養小壯,不是正好?
現在老大明顯被春花鬧得生氣,她決定先哄住老大再說,等春花嫁出去,她這當娘的,老大還能将自己趕出去不成?
馬政委不知道他娘的想法,聽到她這麽說,還是有些欣慰的。
其實他早就應該這樣幹了,以前是想着,他們是他的家人,所以他要寬容一些,可是随着馬春花鬧得越來越不像話,羅營長都親自上門來說,他終于沒辦法再縱容。
馬政委說:“媽,既然你這麽說,那就先這樣吧!
如果春花還繼續鬧,我馬上讓人給你們買火車票,将你們送回去。
”
馬大娘嘴角扯了扯,難受地說:“我知道了。
”
等馬政委離開,馬春花憤怒地尖叫起來:“媽——”
然後就被馬大娘捂住嘴巴,她厲聲道:“閉嘴,再嚎我就讓人送你回老家,一分錢都不給你!
”
馬春花頓時委屈得想哭,但也知道她媽是說真的,隻能咬着唇,憤憤不平地說:“媽,哥居然這麽對您,您就不生氣?
您可是他媽,哥對您不好,您可以去部隊告他……”
自古以來孝道大過天,馬春花可是看過村裏有不孝子的,當媽的去公安局告兒子不孝時,公安都出動了呢。
更不用說部隊這種地方,紀律嚴明,要是她媽去告馬政委不孝,就不信他哥還敢這麽對她們。
馬大娘都快要被她蠢哭了,戳着她的腦袋,“這麽做對我有啥好處?
到時候你哥的工作要是沒了,被趕出部隊,沒了工資,咱們吃什麽喝什麽?
喝西北風嗎?
”
馬春花總算反應過來,沒再說去告馬政委之類的。
雖然她還是很生氣,但比起以後沒有錢花,買不了新衣服,她寧願忍下這個氣。
有了馬政委的威脅,馬春花總算消停。
家屬院的人明顯發現馬春花不再大吵大鬧後,有些稀奇她咋消停了,直到他們從朱紅秀那裏得知真相。
朱紅秀在家屬院住了幾年,也是零星交到幾個朋友的。
當然,現在與她關系最好的要數陳艾芳,她告訴陳艾芳,“老馬說,要是春花再鬧,就送他們回老家。
”
陳艾芳聽後,點頭道:“早該這樣了。
”
要是馬政委早早地狠下心來,也不至于讓馬春花鬧騰出這麽多事,變成整個駐地的笑話,導緻馬政委這當哥的,也顏面無存。
隻能說,馬政委活該。
要不是他對家人太過寬容,對媳婦和孩子不上心,也不至于這樣。
當然,他也有好的一面,就是覺得女人可以工作養活自己,并不需要依靠男人。
所以他沒有一定要讓妹子嫁個對自己前途有利的對象,給她挑選的都是年輕又有潛力的。
可惜馬春花的眼光太高,也沒能體會到他的用心良苦。
葉惠菊正好也在,聽到這話,就問道:“那馬春花還找對象嘛?
”
其實馬春花最讓人覺得好笑的,就是她要闖單身軍官宿舍鬧着見溫營長,最後吓得溫營長領了任務外出的事。
私底下不少人都笑馬春花,說她比母老虎還可怕。
女人想嫁好男人無可厚非,但這也要建立在你情我願的基礎上。
要是男方或女方不願意,依然糾纏着對方,那就不美了,這種行為更像是一種騷擾,格外的惹人厭煩。
朱紅秀道:“她對老馬挑的對象不滿意,老馬現在已經不理她,說讓她們自己找。
”
“啊?
”葉惠菊有眼傻眼,“馬政委這麽硬氣?
”
朱紅秀點頭。
“那她們肯嗎?
”顧夷嘉問一句。
朱紅秀說:“不肯也沒辦法,老馬已經将自己覺得合适的對象名單都羅列給春花,春花不滿意,那就自己找,老馬說不管她了。
”
為了不被送走,馬春花現在不敢鬧騰,不滿也沒轍。
葉惠菊若有所思,“怪不得最近經常見馬大娘在家屬院裏轉,找人說話呢,聽說總在打聽單身男同志的消息。
”
原來是馬政委放手不管,當老娘的隻能親自出馬。
偌大的家屬院裏,也不是人人都讨厭馬大娘母女倆的,也有一些和她們臭味相投的,或者被馬大娘那張嘴哄過去的。
反正啥都有可能。
轉眼就到端午節。
端午這天放假,連在縣城裏讀初中的那些孩子也回來,家屬院變得熱鬧不少。
大花難得從縣城回來,回到家時,就看到她媽在洗衣服,而且那衣服非常新,一看就不是她媽會穿的衣服。
“媽,這是誰的衣服?
”大花意味不明地問。
朱紅秀看到大女兒回來,十分驚喜,“大花,你回來啦。
”
為了省錢,也為了好好讀書,大花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平時都是朱紅秀去看她,給她送糧送錢。
上個月,大花跟着老師去省城參加省城舉辦的青年知識競賽活動,沒時間回家。
朱紅秀去看她的時候,怕影響女兒讀書,也沒有特地說馬大娘他們來到家屬院的事。
是以大花并不知道她奶奶和小姑、馬小壯等人來到家裏。
朱紅秀道:“是你小姑的衣服。
”
“什麽?
”大花擰起眉,森冷地問,“小姑來了?
”
朱紅秀看到女兒的神色,有些惴惴地點頭,“不僅你小姑,還有你奶、小壯都來了。
”
朱紅秀是在馬小壯一歲後,才帶着幾個孩子随軍的。
在馬小壯出生之前,她和幾個閨女都在老家裏,和婆婆、小姑、小叔子等生活在一起。
因她性子懦弱,人也木讷,幾乎像頭老黃牛一樣默默地伺候着全家,甚至還得不到一聲好,經常被欺負,被衆人當成丫鬟婆子一樣呼來喝去。
二花的性格像她,三花年紀還小,也被養得怯生生的。
在這種情況下,大花作為長女和長姐,隻能讓自己變得強勢、潑辣,才能更好地保護好母親和兩個妹妹。
也幸好有大花,所以朱紅秀才沒有過得那麽艱難。
後來也是因為大花铤而走險地鬧了一場,叫回馬政委,終于讓馬大娘松口,讓朱紅秀帶着三個女娃去随軍。
不然馬大娘這當婆婆的,哪裏舍得這麽會伺候人的老黃牛大兒媳婦離開,大兒媳婦去随軍,就沒人伺候自己了。
馬大娘當初不讓朱紅秀随軍的理由也是振振有詞,讓大兒媳婦留在家裏代老大孝敬長輩。
這種事在鄉下很常見,衆人也不覺得有什麽。
朱紅秀見大花沒表情,小心地問一聲,“大花……”
大花淡淡地說道:“媽,小姑都是大人了,你沒必要幫她洗衣服。
”
“可是……”
“沒有可是!
”大花說道,“你将衣服放在那裏,不用管!
”說着她就拉着朱紅秀起身,将她推去廚房,“媽,我餓了,我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呢。
”
聽女兒說餓,天大的事都放一邊,朱紅秀趕緊去給女兒做些吃的。
安排好她媽後,大花來到天井,冷冷地看着盆裏的衣服,然後一腳将它踹倒。
咣當一聲響起,廚房裏的朱紅秀問道:“大花,咋啦?
”
大花說:“沒啥,就是不小心絆到面盆。
”
朱紅秀于是不再多問。
在她忙碌時,大花在家裏轉了轉,發現她的房間果然變成小姑的房間,二花和三花的房間則變成馬大娘和馬小壯的房間。
至于二花和三花,則搬去和父母一起睡,在房間裏支了張簡易的小床。
大花看着自己的房間變得亂糟糟的,咬了咬牙,一把将随便搭在床邊的衣服扯下,踩了幾腳。
看完家裏的變化,大花去找她媽,“媽,二花和三花呢?
”
“不知道,一早就出門去玩了。
”
“爸和奶、小姑他們呢?
”
“你爸有工作,你奶和小姑他們去鎮裏買東西。
”
大花聞言,眉頭微跳,買東西?
估計又從她爸那裏拿到不少錢吧。
等大花吃飽後,她就将母親支出去,“媽,今天天氣挺好的,你幹啥不去找陳嬸子她們聊聊天、說說話?
一個人待在家裏?
”
朱紅秀說:“家裏那麽多活……”
“沒事,我回來了,我來幹。
”
朱紅秀猶猶豫豫的被女兒推出去,眼角餘光瞥見天井倒下的面盆,還來不及細看,就被已經和她一樣高的女兒推出門。
等朱紅秀一離開,大花便撸起袖子忙碌起來。
一時間,馬家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鄰居們聽到後,還以為又是馬春花鬧騰什麽,但沒聽到她的大嗓門,又有些疑惑。
直到大花拎着一大袋垃圾出門,鄰居才知道是大花回來了。
“哎喲,大花你回家啦!
咦,你在做什麽?
”
大花長相随了朱紅秀,五官很秀氣,但沒有朱紅秀的懦弱和木讷,她的眉毛極黑極濃,看着就是個精明能幹的姑娘,氣勢很足。
大花挑起眉,笑盈盈地說:“我剛才在收拾家裏,清出了不少垃圾,要拿去丢呢。
”
鄰居聽後不禁誇她勤勞能幹,又和她說她那小姑和奶奶,“自從他們來到家屬院後,你媽過得可真不好,每天下班後,都要幹這幹那的,伺候他們……”
說到最後,不禁搖了搖頭。
大家都是鄰居,平時沒事的話,一般都不關大門的,所以各家什麽情況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以不少人都知道馬春花在哥嫂家啥都不幹,好吃懶做,不是個勤快的姑娘。
大花隻是笑了笑,“這沒什麽,我們以前在老家,他們也是這樣的,我二嬸生小壯時,還是我媽伺候月子的,後來還将小壯抱給我媽帶……”
鄰居目瞪口呆,“小壯的媽呢?
她咋不自己帶?
”
哪裏有讓長嫂幫帶孩子的道理?
帶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有多難,一整晚根本睡不到一個好覺,隻要當過媽的都知道。
“我二叔和二嬸都說,長嫂如母,我媽應該伺候他們;我奶也說,我媽年紀大,多照顧下面的弟妹……”
二花習以為常的說:“其實我們都習慣了,我媽在老家時,就是伺候一家子,我奶、二叔、二嬸和我小姑、我二叔的孩子,都是我媽伺候的,當初我媽要來随軍,我奶他們不知道有多傷心,多舍不得呢。
”
大花一點也沒有家醜不外揚的想法,能說啥就說啥,一副和鄰居嬸子說實話的樣子。
反正丢的也不是她的臉。
鄰居大開眼界,再次認識到馬春花和馬大娘的極品。
說完這些,大花便去丢垃圾。
鄰居也迫不及待地去和交好的人說馬大娘和馬春花的極品事。
大花又回家拿了幾本書,去找顧夷嘉。
顧夷嘉和錢娟娟正坐在院子的樹蔭下吃米糕,看到大花來了,她笑着招呼大花過來吃米糕,并給她倒了一杯茶。
大花有些腼腆地叫人,“錢老師,嘉嘉阿姨。
”她将手裏的書遞給顧夷嘉,“嘉嘉阿姨,這是我的老師送我的書,不知道寶山喜不喜歡。
”
顧夷嘉接過來看了看,是一些科普知識的書,笑道:“你放心,寶山喜歡着呢,等他看完,我再還給你。
”
大花抿嘴笑着,飲着茶,嗅着茶香,難得放松心神。
整個家屬院,她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顧夷嘉這兒,并不是因為這裏的院子種了很多生機勃勃的花,也不是因為這裏人少清淨,而是因為這裏有顧夷嘉。
在她心裏,顧夷嘉是她的傍樣,是她奮鬥的目标,是她想要成為的對象。
她想要變成像顧夷嘉這麽優秀的人,将來她要考上大學,作主自己的人生,讓她媽為她驕傲,讓人知道,就算她爸沒有兒子,也沒人能嘲笑他。
沒有兒子又怎麽了?
女兒能比兒子更優秀!